大军兵临城下,为首的男人一身狼狈,甲胄上沾满血污,
那张我曾爱入骨髓的脸此刻写满了疯狂与悔恨。“玉薇!”顾珏嘶吼着,
声音在空旷的城下回荡,“是我错了!我来接你回家!你下来,我们回家!
”我站在高耸的城楼上,北燕凛冽的风吹动我身上华贵的玄色后袍,
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风中展翅欲飞。身侧,我的新任夫君,北燕的君主萧彻,
握住了我微凉的手。他低声问我:“后悔吗?”我笑了笑,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千军万马,
落在顾珏那张绝望的脸上。回家?我的家早就在他为了那个女人,
亲手将我送上和亲花轿的那一刻,被他毁了。我抬起手,对着城楼下的北燕将士,
声音清晰而决绝。“放箭。”1.半年前,南蜀皇宫。“王妃,您就认个错吧!王爷说了,
只要您去向苏侧妃赔个不是,再答应去和亲,他……他便会记着您的好。
”我的贴身侍女春禾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我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
手中正慢条斯理地拆着发髻上的一支金步摇。那是顾珏送我的唯一一支步摇,
在我嫁给他三年的纪念日上。当时,他满眼温柔地对我说:“薇薇,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可转头,他就将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女苏轻柔带回了府,封为侧妃,给了她无尽的荣宠。
现在,苏轻柔“不慎”落水,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这个善妒的正妃。
顾珏甚至不愿听我一句解释,直接将我禁足在清秋院,然后,给了我两条路。一,
认下推苏轻柔落水的罪名,废黜王妃之位,打入冷宫。二,为了南蜀与北燕的和平,
以戴罪之身,远嫁北燕,和亲那个传说中暴戾成性的君主。他选得可真好。无论哪一条,
都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腾地方。“啪”的一声,金步摇被我扔在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站起身,对春禾说:“扶我起来,去见王爷。”春禾以为我想通了,
连忙抹着眼泪爬起来扶我。我一路走到了顾珏的书房。他果然在那里,而他的心上人苏轻柔,
正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怀里,为他研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看见我,
顾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中是我熟悉的厌恶与不耐。“你来做什么?想通了?
”苏轻柔则怯怯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姐姐……你不要怪王爷,
都是轻柔的错,若不是我……王爷也不会这般为难……”我看着这副刺眼的场景,
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我没有理会苏轻柔的惺惺作态,只是平静地看着顾珏,
一字一句地问:“顾珏,你我成婚五年,我为你操持王府,为你出谋划策,助你稳定朝局,
可曾有过半分对不住你?”顾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避开了我的目光:“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问你,苏轻柔落水,你当真就认定是我做的?”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苏轻柔在他怀里,适时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更白了,“王爷,算了,
我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够了!”顾珏打断她,眼神冰冷地射向我,“沈玉薇,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轻柔那么善良,若不是你将她逼到绝境,她怎会失足落水?
你身为正妃,毫无容人之量,本王已经对你失望透顶!”失望透顶。好一个失望透顶。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来五年的夫妻情分,
抵不过一个女人的几滴眼泪和几句谎言。我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笑意,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好。”我只说了一个字。顾珏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妥协了。“我选第二条路。”我看着他,清晰地说道,“我去和亲。
”2.顾珏明显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我去和亲,既能为他心爱的女人腾出正妃之位,
又能为南蜀换来暂时的和平,一举两得。至于我这个“罪妃”到了北燕会是什么下场,
他根本不在乎。“你能如此识大体,最好不过。”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你放心,
你毕竟是本王的王妃,和亲的仪仗,本王不会亏待你。”苏轻柔依偎在他怀里,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嘴上却说着:“姐姐,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无比恶心。“不必了。”我淡淡道,“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顾珏皱眉:“你还想耍什么花样?”“我要一封和离书。”我盯着他的眼睛,“从此,
我沈玉薇与你顾珏,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不是南蜀的摄政王妃,而是沈家的女儿沈玉薇,
自请为国和亲。”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自愿的,不是被他逼迫的。我要和他,
彻底划清界限。顾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和离?在他看来,我被他送去和亲,
已经是奇耻 grote辱,如今竟还敢主动提出和离,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沈玉薇,
你别得寸进尺!”“王爷若是不允,那我便选第一条路。”我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到时候,我会亲自去面见陛下,将苏侧妃如何‘落水’,
王爷又是如何‘明察秋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我沈家虽不比从前,
但我父亲毕竟是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朝中想为我沈家说句公道话的,想必还是有几个的。
”我的父亲是帝师,虽已告老还乡,但门生故吏遍布朝野。顾珏能有今天的地位,
少不了我父亲在背后的支持。他忌惮的,也正是这一点。顾珏的脸色青白交加,
死死地瞪着我。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本王允你。”他当场写下和离书,
用力地盖上自己的私印,像是要将那纸张戳穿。我接过那封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和离书,
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从这一刻起,我自由了。我转身,没有再看那对狗男女一眼,
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走出了书房。身后,传来苏轻柔娇滴滴的声音:“王爷,
姐姐她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顾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烦躁:“别管她,
一个即将远嫁的弃妇,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柔儿,从今往后,这摄政王府,
便是你一人说了算了。”我脚步未停,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珏,你以为把我送走,
你和苏轻柔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你错了。这,才只是个开始。3.离开王府的那一天,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百姓相送。一顶朴素的青呢轿子,一队神色冷漠的护卫,
便是我的全部仪仗。顾珏没有来。苏轻柔倒是来了,她穿着一身华贵的妃色长裙,
站在王府门口,姿态俨然是这里的女主人。“姐姐,一路保重。”她笑得温婉动人,
“北燕天寒,姐姐要多添衣物才是。以后,妹妹会代姐姐,好好照顾王爷的。”我看着她,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苏侧妃,”我特意加重了“侧”字,“有句话,我想送给你。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姐姐请讲。”“这世上,靠男人得来的一切,
男人随时都能收回去。你好自为之。”说完,我不再看她骤然发白的脸色,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载着我远离了这座我生活了五年的牢笼。我掀开车帘,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宏伟的王府,也看到了站在王府最高处,遥遥望着我离去方向的那个身影。
是顾珏。即便隔着这么远,我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但那又如何呢?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我决然地放下车帘,隔绝了过去的一切。从今往后,
世上再无南蜀摄政王妃沈玉薇,只有为国和亲的沈家嫡女。我的未来,在北燕。
4.前往北燕的路,漫长而枯燥。南蜀的护卫队对我这个“罪妃”并无好脸色,
一路上的吃穿用度,都极为苛刻。春禾心疼我,几次想去理论,都被我拦下了。“小姐,
他们太过分了!您好歹也是……”“春禾,”我打断她,“记着,
从我们踏出南蜀地界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份就已经变了。在这里,忍一时,
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活下去。”我将顾珏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悄悄分了一些,
让春禾去打点护卫队的头领。拿了好处,那些人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至少在吃食上,
不再故意克扣。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我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我要活下去,
还要活得很好,好到让顾珏和苏轻柔悔不当初。在路上,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关于北燕的一切信息。北燕君主萧彻,二十五岁登基,
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朝中反对势力,仅用三年时间,就将一个内忧外患的北燕治理得井井有条,
国力日渐强盛。传闻他性情暴戾,杀伐果断,前朝后宫,都对他畏惧不已。他至今未立后,
后宫仅有几位妃嫔,也都是为了安抚前朝重臣而册封的,极少宠幸。这样一个男人,冷酷,
理智,且极具野心。想在他身边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光靠美色是远远不够的。
我必须让他看到我的价值。一种,无可替代的价值。5.一个月后,
我们终于抵达了北燕的都城,燕京。与南蜀的温婉秀丽不同,燕京处处透着一股粗犷与豪迈。
街道宽阔,建筑高大,来往的百姓身形健硕,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屈的英气。
我没有等来北燕的迎接仪仗,只有一个内侍官,将我们领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冷月宫。
“沈小姐,陛下政务繁忙,暂时无暇见您,您便先在此处歇息吧。”内侍官尖着嗓子,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意思很明显了。下马威。南蜀送来一个“罪妃”和亲,
本就是对北燕的羞辱。萧彻不见我,把我晾在这冷宫里,就是要挫挫南蜀的锐气。
春禾气得脸都白了:“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好歹您也是和亲的公主啊!”“无妨。
”我倒是很平静。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打量着这座冷月宫,虽然偏僻,
但还算干净整洁。“既来之,则安之。先把东西收拾好吧。”我被晾在了冷月宫,一连七天,
萧彻都没有召见我的意思。宫里的份例,也是一日比一日差。春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却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每日里看看书,写写字,仿佛是在自己家后花园里度假。我知道,
萧彻在等。等我忍不下去,主动去找他哭闹,或者绝望。但我偏不。第八天,机会来了。
我从一个洒扫的小太监口中得知,北燕今年冬天雪灾严重,许多地方的百姓都缺衣少食,
甚至出现了冻死人的情况。而朝廷的赈灾粮款,却迟迟拨不下去,因为国库空虚。
萧彻为此事,已经在朝堂上发了好几次火。我将我从南蜀带来的最后几件珍贵首饰交给春禾,
让她去宫外换成银钱,再买通关系,帮我办一件事。6.又过了三天。这天,
萧彻正在御书房为赈灾的事情焦头烂额。户部尚书哭穷,说国库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兵部尚书叫苦,说边境将士的冬衣还没着落,再拖下去,恐怕要生兵变。朝臣们吵作一团,
却没一个能拿出解决办法。萧彻气得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一群废物!
朕养你们何用!”就在这时,大太监福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呈上了一本册子。“陛下,
这是……冷月宫那位沈小姐,托人送来的。”萧彻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
她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些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的玩意儿。扔了。”“陛下息怒。
”福安连忙道,“奴才……奴才斗胆看了一眼,这册子上写的,
似乎是……是关于解决雪灾的法子。”“哦?”萧彻终于来了点兴趣,
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册子。他打开一看,眼神瞬间就变了。册子上,没有半句废话,
全是条理清晰的方案。第一,发行“国债”。向北燕的富商巨贾借款,承诺来年开春,
以高出两成的利息偿还。如此,可解燃眉之急。第二,以工代赈。组织灾民修葺城墙,
开挖运河,不仅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还能为国家兴修水利,一举两得。第三,
“开源节流”。提出了一系列精简宫廷开支,改革税收制度的建议,虽然不能立刻见效,
但长远来看,对北燕大有裨益。每一条都直指问题核心,且极具操作性。
这哪里是一个深闺女子能想出来的办法?这分明是治国良策!萧彻的眼中,
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审视的光芒。他猛地合上册子,沉声问:“那个南蜀女人,现在何处?
”福安躬身道:“回陛下,还在冷月宫。”“摆驾,冷月宫。”7.我正在院子里,
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北燕的地图。这是我凭着记忆和这些天打听来的信息,自己画的。
听到脚步声,我抬起头,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龙袍的男人,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向我走来。
他身形高大,五官俊朗而深刻,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无需介绍,我便知道,他就是萧彻。我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惊慌失措地跪下行礼。
我只是站直了身体,平静地与他对视,微微颔首:“沈玉薇,见过陛下。
”萧彻的目光落在我脚下的地图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扬了扬手中的册子,
开门见山地问:“这是你写的?”“是。”“你一个南蜀女子,为何要替朕的北燕出谋划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探究。“因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
“从我踏入北燕国门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南蜀人。我的荣辱,与北燕休戚相关。北燕好,
我才能好。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的坦诚,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有点意思。”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
“你想要什么?”他以为,我费尽心思,是为了向他求取恩寵和地位。我摇了摇头:“陛下,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我能活下去。”我的话,让他再次愣住。“活下去?”“是。
”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我被我的前夫亲手送来和亲,在南蜀,我已是死人一个。
在北燕,我无依无靠,我的生死,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我不想死,所以,
我必须让陛下看到我的价值。一个对您,对北燕有用的我,才值得您让我活下去。
”我将自己的处境和目的,剖析得清清楚楚。没有哭诉,没有哀求,只有冷静的陈述。
萧彻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手指很凉,带着一层薄茧,摩挲着我的皮肤。“你很聪明,也很诚实。”他的声音里,
听不出喜怒,“朕,准了。从今日起,你搬出冷月宫,朕封你为‘慧夫人’,赐居揽星殿。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朕也提醒你一句,聪明是好事,
但若耍到朕的头上,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陛下放心,
我惜命。”他松开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福安,按慧夫人册子上的方法,
立刻去办。”“是,陛下。”我知道,我在北燕的后宫里,终于站稳了第一步。
8.我搬进了揽星殿。这里比冷月宫不知好了多少倍,雕梁画栋,陈设华美,
宫人也多了起来。萧彻给了我“慧夫人”的位份,在后宫之中,不算高,也不算低。
但他并没有宠幸我。他只是偶尔会来揽星殿坐坐,与我谈论一些朝政。从赈灾,到边防,
再到吏治。我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在顾珏身边五年耳濡目染学来的东西,
总能提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见解。他越来越惊讶于我的才学和见识,看我的眼神,
也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多了一丝欣赏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倚重。
他开始习惯在遇到难题时,来听听我的看法。而我,也乐于为他分忧。因为我知道,
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越重,我的地位就越稳固。后宫里的其他妃嫔,
自然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慧夫人”充满了敌意和嫉妒。明里暗里的绊子,使了不少。
比如,在我去御花园赏花时,“不小心”将我推入湖中。比如,在我的饮食里,动些手脚。
但这些手段,比起苏轻柔来,实在是不够看。我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她们的阴谋,
甚至还反将一军,让她们自食恶果。几次交锋下来,那些女人也知道了我的厉害,
不敢再轻易招惹我。萧彻对后宫的这些争斗,心知肚明,但他从未插手。他只是冷眼旁观,
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地,在后宫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为自己杀出一片天。或许在他看来,
这也是对我的一种考验。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我在北燕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
萧彻虽然依旧没有宠幸我,但他对我的信任和倚重,却与日俱增。他甚至允许我出入御书房,
为他整理奏折,分析政务。这在整个北燕,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我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