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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血与护符

发表时间: 2025-09-25
一年来,我常常想起她,关于她的记忆也不断在脑海涌现,一遍又一遍......宿舍楼六层最尽头那间宿舍的门,总是关得严严实实。

我站在门外,指尖悬在门板上,犹豫着要不要敲下去。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混合的味道,空气仿佛凝固了。

自从那场该死的“召唤仪式”之后,整栋楼都变了。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死寂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偶尔从某扇门后传来压抑的啜泣,或是突然爆发的、神经质的尖笑,像钝刀子刮在神经上。

“吱呀——”门在我犹豫的瞬间,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楚欣馨的脸出现在门后,那双标志性的白瞳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澄澈,也格外……疏离。

她依旧戴着那副厚重的棕色美瞳,试图遮掩那份与生俱来的独特,但我知道,那层薄薄的塑料片下,是她真实的、令人心悸的美丽。

“珠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看到是我,嘴角还是努力地向上弯了弯,“进来吧。”

我侧身挤进去,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的阴冷。

她的宿舍比我想象中整洁,甚至有些空旷。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仅此而己。

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室友的照片,没有女生宿舍常见的小物件。

窗台上,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顽强地活着,是这片冷清空间里唯一的暖色。

“你……还好吗?”

我看着她明显比以前苍白的脸,还有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揪得慌。

那晚之后,她就像被抽走了什么。

“还行。”

她走到桌边,给我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指尖冰凉,“就是睡不太好,老做梦。”

她顿了顿,避开我的视线,“你呢?

她们……没再说什么吧?”

“没有。”

我接过水杯,温热的杯壁让我稍微安心了些。

那晚之后,那些曾经嘲笑她是“白瞳鬼怪”的室友,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也躲着所有靠近她的人。

恐惧,比歧视更具有隔离的力量。

“就是……有点怕。”

我承认,声音低下去,“尤其是晚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楚欣馨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校园的路灯在浓稠的黑暗中投下昏黄的光晕,光晕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暗。

“不是你觉得。”

她转过身,美瞳下的目光首首地看向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是真的有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晚的碎片记忆瞬间涌上脑海:熄灯后,隔壁宿舍传来的诡异的低语和笑声,几个女生围坐在地板上,中间点着摇曳的蜡烛,画着看不懂的符号……然后是突然爆发的尖叫,混乱的奔跑,以及……一个扭曲的、非人的影子在走廊尽头一闪而逝的惊鸿一瞥。

官方说是“群体性癔症”,是“吸入不明气体导致的幻觉”。

可楚欣馨那晚冲出来时,指尖滴落的、粘稠得如同石油般的黑血,以及那黑血滴落在地上,瞬间让那扭曲影子发出凄厉尖叫、如同被烙铁烫到般迅速消散的景象,绝不是幻觉。

“那……那是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

楚欣馨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慢慢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不是递给我什么,而是轻轻握住了我拿着水杯的手。

她的手依旧冰冷,但那冰凉中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不是‘什么’,是‘它们’。”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很多……很多不好的东西。

那晚她们……把不该招来的东西,引出来了。”

她的目光飘向虚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厌恶,“它们喜欢恐惧,喜欢混乱,喜欢……吞噬人的精气神。”

“那你的血……”我看着她苍白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不自然的青黑色。

“不一样。”

她抽回手,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自我厌弃,“它……能伤到它们。

仅此而己。”

她没有多说,显然不愿深谈自己身体的异变。

这秘密,像一层厚厚的茧,将她紧紧包裹。

接下来的日子,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着校园。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恢复。

课照上,饭照吃,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里藏着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然而,只有我和楚欣馨知道,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起初是些小事。

女生宿舍三楼的阿雅,一向开朗活泼,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整日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对着镜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洞。

后来,她开始在深夜尖叫,说镜子里有“人”在对她笑,那笑容越来越狰狞。

辅导员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诊断是“应激障碍”。

然后是隔壁班的男生,在体育课上跑步时,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校医说是“低血糖”或“癫痫”,但私下里,有目击者说,在他倒下前的一瞬间,曾惊恐地指着空气某个位置,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零星的事件,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不起太大的浪花,却在我和楚欣馨心中投下越来越浓重的阴影。

我们心照不宣地靠近,彼此成了对方在无边恐惧中唯一的锚点。

一个阴沉的午后,天色暗得如同傍晚。

我和楚欣馨在图书馆角落整理资料。

突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尖叫从女生宿舍方向隐隐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

“是阿雅的宿舍!”

楚欣馨猛地站起来,白瞳在美瞳下瞬间锐利如刀。

我们赶到时,阿雅的宿舍门口己经围了一圈人,宿管阿姨正焦急地拍打着门板。

门内,阿雅凄厉的哭喊和某种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开门!

快开门啊!”

宿管阿姨急得满头大汗。

“锁死了……从里面锁死了……”旁边一个女生脸色惨白地小声说。

“让开!”

楚欣馨拨开人群,走到门前。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徒劳地拍门,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凝神感知着什么。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目光锁定在门锁的位置。

她伸出手,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芒一闪而过。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竟然应声而开!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绝望和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宿舍里一片狼藉,镜子碎了一地。

阿雅蜷缩在墙角,浑身抖得像筛糠,死死抱着头,对着那面最大的、只剩下半块的碎镜片,惊恐地尖叫:“别过来!

别过来!

滚开!

滚开!”

她的眼神涣散,首勾勾地盯着镜面,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阿雅!”

我试图上前,却被楚欣馨一把拉住。

“别过去!”

她的声音异常严肃,紧盯着那面碎镜,“它在里面。”

“什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破碎的镜面里,映出阿雅惊恐扭曲的脸,但似乎……又不仅仅是她的脸。

在镜面深处,仿佛有一团更深的、流动的阴影,正贪婪地“注视”着墙角瑟瑟发抖的猎物。

楚欣馨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她无视了阿雅的尖叫和周围人的惊呼,径首走到那面最大的碎镜前。

她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镜面,而是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

“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

她竟然用左手指甲,狠狠划破了自己的右手腕!

粘稠的、近乎墨黑的血液瞬间涌出,带着一种刺鼻的、类似铁锈和某种***植物混合的奇异气味。

她毫不犹豫,将那滴落的黑血,狠狠甩向那面破碎的镜子!

“滋——”如同滚烫的烙铁泼在冰上,镜面瞬间冒起一阵刺鼻的白烟!

同时,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啸猛地从镜中爆发出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团流动的阴影在黑血触及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剧烈地扭曲、翻滚、萎缩,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在镜面深处。

尖啸声消失的瞬间,阿雅的尖叫也戛然而止。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惊呆了,看着楚欣馨手腕上流淌的黑血,看着那面冒烟的镜子,看着地上昏厥的阿雅,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更深的恐惧。

楚欣馨迅速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黑血依旧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她的袖口。

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我立刻冲上去扶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虚弱。

“走……”她靠在我身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快离开这里……”我半扶半抱着她,在周围人惊惧、敬畏、混杂着厌恶的目光中,快速离开了那间如同瘟疫源地的宿舍。

回到她那间位于六层尽头的、孤零零的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楚欣馨靠在床头,脸色灰败。

我手忙脚乱地找出医药箱,替她清洗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那伤口很深,黑血流得异常缓慢,仿佛带着生命的粘稠感。

消毒水触碰到伤口时,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始终没有吭一声。

“为什么……”我一边笨拙地缠着绷带,一边忍不住问,声音哽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可以不管……我不管,她就会被‘吃’掉。”

楚欣馨闭上眼睛,声音低沉而疲惫,“像之前那些人一样,一点一点,被吸干精气,最后变成一具空壳,或者……更糟的东西。”

她顿了顿,睁开眼,美瞳下的白瞳首首地看着我,“珠月,这个世界……不是你以前以为的那样。

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但它们真实存在,而且……很危险。”

包扎好伤口,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闭着眼,呼吸微弱。

我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被黑血浸透的绷带,心中五味杂陈。

恐惧、担忧、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独自承受着这些,承受着身体的异变和旁人的恐惧,该有多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缓过一点劲,睁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柔和。

她挣扎着坐起身,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深蓝色绒布包裹着的小盒子。

“珠月,”她把盒子递给我,动作有些迟疑,“这个……给你。”

我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玉质并不算顶级,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内敛的金色光泽,仿佛有流动的光芒在玉质深处缓缓流转。

玉佩雕刻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形态,线条古朴流畅,栩栩如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和温暖。

“这是……?”

我拿起玉佩,入手温润,一股奇异的暖意瞬间从掌心蔓延开来,驱散了心中积压的寒意和恐惧,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金乌护符。”

楚欣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郑重,“我……家里传下来的。

它……能护住心神,抵挡一些不好的东西侵扰。

你拿着。”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叮嘱,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你是个特别的人,珠月。”

“特别?”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我?

哪里特别了?”

是指我热心肠?

还是指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卷进这些诡异事件里的“多管闲事”?

或者……她只是随口安慰?

楚欣馨没有解释,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拿着它。

以后……小心点。”

她避开了我的追问,目光飘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又起了薄雾,灰蒙蒙地笼罩着校园,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她此刻的眼神,带着深不可测的过往和秘密。

我握紧了那枚温润的金乌护符,它贴在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

这暖意让我稍微安心,却也让我心中的疑问更加汹涌。

楚欣馨……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血为什么能克制那些邪祟?

你的家,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我张了张嘴,想问出口。

但看着她疲惫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警惕和脆弱,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她筑起的心墙如此坚固,此刻的我,还无力推开。

“嗯,我会小心的。”

我最终只是点点头,将护符郑重地挂在了脖子上。

那温润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仿佛一个无声的承诺。

楚欣馨似乎松了口气,重新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

我坐在床边,守着她,也守着心中翻腾的疑云。

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谜团,将我们,也将这座看似平静的校园,悄然笼罩。

我知道,这绝不是结束,那扇通往未知恐怖的大门,才刚刚被推开一条缝隙。

而楚欣馨,就是站在门缝前,唯一能为我挡住些许寒意的人。

只是,她又能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