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在三次剧烈的闪烁后彻底熄灭，将林凡和陈远教授抛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只有全息控制台残留的几点荧光，如同垂死星辰的余烬，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备用电源被切断了。”
陈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林凡无法理解的、近乎认命的疲惫。
“是EMP攻击，或者首接命中了市中心的能源枢纽。”
林凡摸索着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失控的战鼓。
与之相反，他血液里那种奇异的悸动却愈发清晰，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外界的喧嚣惊醒，正慵懒地舒展着身体。
“教授，你刚才说……他们比预计早了十年？”
林凡转向黑暗中导师轮廓的方向，问出了压在心头的问题。
“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以及窗外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和建筑倒塌的轰鸣。
能量护盾被击中的闷响如同巨锤敲打着城市的骨架。
“不是‘他们’，”陈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是‘它’。
收割者不是一个多种族文明，林凡。
我们最初也误解了。
它更像是一个……单一的、高度集权的意识，或者一种现象。
它的舰船，它的士兵，都是这个意识的延伸。”
这个信息让林凡脊背发凉。
一个统一的、如臂使指的敌人，远比一个松散的联盟可怕得多。
“五十年前，‘深空之眼’射电望远镜阵列捕获了一段无法破译的周期性信号。
当时的主流观点认为是脉冲星或宇宙背景辐射的某种干扰。”
陈远缓缓说道，像是在回忆一个古老的噩梦，“但我和少数几个人……我们相信那是某种文明的航迹信标，一个定时器。
我们推算出的最晚到达时间，是十年后。
我们以为还有时间。”
“所以联邦政府早就知道？”
林凡感到一阵荒谬。
“最高议会知道。
但分歧巨大。
主和派认为可以通过隐藏或谈判避免冲突；主战派倾尽资源建造了轨道防御系统和这些城市护盾……而像我这样的研究者，则被要求寻找……另一种可能。”
陈远的声音低了下去，“一种属于人类自身的可能。”
林凡立刻想到了那些“垃圾基因”的研究。
“我的研究……是的。
你的天赋和执着，让我看到了希望。
但也仅是一点微光。”
陈教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时间不够了，林凡。
远远不够。”
突然，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巨力在捶打！
“它们找到我们了！”
陈远猛地站起身，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抓住林凡的手臂，将那个微型存储芯片塞进他手心，“拿好它！
里面不仅有我的研究，还有‘守护者’的联络方式和地理坐标。
他们是历史上那些成功隐藏起来的觉醒者后裔，是唯一可能知道如何快速激活基因潜能的人！”
“一起走！”
林凡反手抓住教授的手臂。
“不行！”
陈远异常坚决地推开他，“我己经老了，我的基因早己定型，跑不远了。
而且，我需要为你争取时间！”
说着，陈远扑到主控台前，用权限强行激活了最后一点残存能源。
一道红光扫描过他的视网膜。
“权限认证，陈远。
启动最终应急协议：‘方舟’。”
嗡——实验室深处，一扇伪装成墙壁的书架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里面有微弱的蓝色指引灯亮起。
“这条应急通道通往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出口在三公里外的河岸公园。
快走！”
陈远将林凡推向通道口。
就在这时，合金门发出了刺耳的撕裂声，一道炽热的切割光束熔穿了门锁。
门外，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狰狞的金属轮廓。
陈远转过身，背对着林凡，面对着那扇即将被摧毁的门。
他的背影在警报残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瘦小，却又无比坚定。
“记住，林凡！”
教授最后喊道，声音穿透金属被撕裂的噪音，“不要相信表象！
收割的目的绝非简单的毁灭！
你的基因……才是关键！”
轰！
实验室的门被彻底炸开。
林凡最后看到的，是陈远教授被强烈的光芒和飞溅的金属碎片吞没的景象，以及一个踏入实验室的、近三米高的金属身影——它有着反关节的足肢，手臂是闪烁着寒光的能量刃，面部只有一道冰冷的红色传感器光芒。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恐惧。
在那一刻，林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教授最后的嘱托和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的身体。
他猛地钻进通道，厚重的暗门在他身后迅速闭合，将实验室里的光芒、噪音和残酷的现实彻底隔绝。
黑暗、潮湿、逼仄。
林凡沿着冰冷的金属梯子向下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辣地疼。
芯片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上方隐约传来的爆炸和震动终于渐渐平息。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林凡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了细胞分裂增殖的细微声响，听到了DNA链条在微观世界里旋转、缠绕的低语。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小小的芯片。
这不仅是导师的遗产，更是整个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了。
他是幸存者。
也是背负着最后希望的……逃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