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营地一夜无眠。
尽管考古队加强了守夜,但那个神秘的“鬼影”再未出现,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张一龙帐篷支柱上那几个细小的孔洞,以及他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记忆里那一缕冷香,证明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向李教授简单汇报了遭窃未遂的情况,但隐去了飞镖的细节和自己的部分猜测,只说是可能招了贼。
李教授虽感诧异,但沉浸在重大发现的喜悦中,也未深究,只是叮嘱大家多加小心。
第二天,勘探工作继续,但张一龙的心己然不在此处。
他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营地,驱车返回位于成都市区的家。
他的家是一套略显老旧的公寓,陈设简单,最大的财富是书房里那几个顶天立地的书架,堆满了历史、地理、考古方面的书籍。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木头家具特有的沉静气息。
与外面的喧嚣世界相比,这里是他思考和解谜的 sanctuary(避风港)。
脱下沾满尘土的外套,张一龙径首走向书房角落的一个老式樟木箱子。
箱子古色古香,铜锁己经有些锈蚀。
这是他祖父张墨轩的遗物。
祖父生前是位饱学的历史教师,尤其痴迷于明末清初那一段波谲云诡的历史,留下了大量手稿和笔记。
过去,张一龙只当那是老人的学术爱好,并未太过在意。
但“西王赏功”银锭的发现和昨夜的神秘袭击,让他猛然意识到,祖父的研究,或许远非纸上谈兵那么简单。
他打开樟木箱,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用牛皮纸包裹的笔记本。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一本,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杂录·甲编”,字迹清瘦有力。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就着午后透过百叶窗洒下的斑驳光线,开始一页页仔细翻阅。
笔记的内容庞杂而精深,有对史料的考据,有对地理沿革的考证,更多的是对张献忠及其大西政权相关传说的辑录和辨析。
其中许多见解独到,甚至与主流史学观点相左,显示出祖父独立的思考。
翻到一本标注为“江口疑云”的笔记本时,张一龙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里面的内容开始大量涉及“江口沉银”。
祖父不仅详细记录了各种民间传说和地方志的记载,还亲自沿岷江两岸进行过实地考察,绘制了许多简易的地形草图。
然而,关键的内容似乎被有意隐藏了。
笔记中频繁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看似无意义的数字序列,以及一些用墨水圈起来的、互不关联的字词。
比如,在描述一处可能的水下暗礁时,旁边标注的不是经纬度,而是一串像是密码的字符:“巽位三七,坎水潜龙”。
在提到“石龙对石虎”这句谚语时,旁边画着一个复杂的九宫格,格子里填满了天干地支。
“加密……”张一龙喃喃自语。
祖父果然留了一手。
这些内容,若非知情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他想起小时候祖父曾教过他一种基于《易经》和风水罗盘的简易密码,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游戏。
难道……他立刻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老旧的罗盘,又找出一本《周易释义》,开始尝试破解。
过程繁琐而烧脑,需要将符号对应卦象,数字对应方位,再结合笔记中提到的具体地点进行推演。
时间在寂静的书房里悄然流逝,窗外天色渐暗。
终于,在破解了连续几页的密码后,一幅隐藏在杂乱符号下的“地图”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地图,而是一系列由方位、距离、水文特征和隐语组成的指令链。
笔记指出,普遍认为的沉银核心区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藏宝点,位于主流航道下方一处因地质变动形成的巨大水下岩洞群入口处。
入口被暗流和沙洲巧妙掩盖,极其隐蔽。
而定位入口的关键,除了“石龙对石虎”的地标参照,还需要在特定时间(比如朔月之夜,江水流量最小时),观察一处名为“回龙沱”的漩涡下的水纹变化。
笔记的最后一页,用更加隐晦的密码写着:“金银虽重,非其所宝。
洞中另有乾坤,关乎气运,慎之慎之。”
“另有乾坤?
关乎气运?”
张一龙眉头紧锁。
祖父的话暗示,张献忠沉入江底的,可能不仅仅是金银财宝,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这是否与昨晚那个神秘袭击者有关?
他们想要的,难道不是普通的文物?
他合上笔记,靠在书架上,长长吐了一口气。
胸中既有一种揭开谜题的兴奋,也有一种踏入未知领域的沉重。
祖父的笔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迷雾深处的大门,但门后是宝藏还是陷阱,无人知晓。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照亮了夜空。
张一龙握紧了手中的笔记,目光变得坚定。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去探个究竟。
这不仅是为了考古发现,更是为了解开祖父留下的谜题,以及应对那己然逼近的、来自暗处的威胁。
下一步,他需要去一个地方——那个能接触到三教九流、能买到消息也能卖出秘密的地方,成都的“鬼市”。
或许在那里,他能找到关于昨晚那个“鬼影”,或者关于这笔记中隐藏秘密的更多线索。
夜色渐浓,张一龙的寻宝记,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