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录事，”赵监察使开口，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却带一股威压，震慑心神。
“今天请你来，就是例行了解些情况。
放松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但这“放松”在阵法的压制之下显得无比可笑。
知墨点点头，感觉喉咙有点干，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体内那点微薄真气只能护住心脉，让他勉强保持镇定。
“你和石坚洞主，是舅甥关系。
他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赵监察使特别在“舅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法力共振。
“舅舅一首很照顾我。”
知墨回答得很谨慎，用了敬称，同时默默抵抗着话音中的心神影响，“下官能在洞天府衙任职，多亏舅舅的栽培和提携。”
他特意点明这层提拔关系，既是事实，也想暗示对方是“自己人”，但又不敢显得太过亲密。
赵监察使笔尖顿了一下，玉册上闪过一道微光：“这么说，你舅舅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不少？”
知墨心里立即反应过来，舅舅可能出事了！
他小心地调动真气，保持语调平稳：“不知监察使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舅舅公务上的事情，下官恪守本分，从不敢多打听过问。”
他赶紧把自己撇清，强调规矩。
“哦？”
赵监察使抬起眼皮，目光锐利，似乎运用了某种探查术法，扫过知墨全身，“那就说说私事。
最近有没有替石坚收过什么东西？
或者代他见过什么人？
特别是……涉及灵气资源或法器的。”
“绝对没有！”
知墨立刻否认，语气坚决，同时努力控制体内真气不出现异常波动，。
“舅舅时常教导下官，修士为官首要便是清正廉洁，严守律条，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精研道法，心无旁骛，怎么可能……”他试图把舅舅的形象立起来。
话没说完，赵监察使“啪”一声把一枚灵光闪闪的玉简扔在桌上。
玉简展开，显出一幅宅院的立体影像，飞檐翘角，灵气氤氲，显然建在一条微小灵脉之上，看起来相当阔气。
“这宅子，认得吗？
建在灵山支脉上，院内有聚灵阵。”
知墨凑近仔细看，茫然地摇头：“不认得。”
他确实从未见过。
“这是在澄山脚下的一处三进宅院，登记在你舅舅石坚名下。”
赵监察使又接连扔出两枚玉简…“还有这两处，都是近几年置办的产业，一处附带小型药圃，一处地下有微弱的火灵脉，适合炼器……知录事，你也是在府衙做事的人，你算算，以石洞主那份俸禄和宗门配给，就算一百年不吃不喝不修炼，能买得起其中一处吗？”
知墨盯着那几枚玉简，感受着影像中传来的微弱灵气波动，感觉指尖开始发凉，心里乱成一团。
他不敢相信，但证据似乎就在眼前。
“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舅舅为官清廉，醉心修行，这是整个洞天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他的声音有点发虚，真气都有些紊乱。
“误会？”
赵监察使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扰乱心神的法力，“那你知不知道‘长青商会’？
这个商会专门倒卖修炼资源。
石坚批给他们三条优质灵矿脉的开采权，这些宅子，就是代价之一！”
他又推过来一份盖着洞天府衙朱红大印、并附有法力印记的文书，上面的笔迹和独特的灵力波动，知墨一眼就认出，确实跟舅舅石坚亲笔签写的很像。
知墨拿起文书，手控制不住地有点抖。
他脑子里嗡嗡的，既震惊又困惑：“这不可能……舅舅他一心向道，绝不会做这种事……”他像是在对监察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道心都受到了冲击。
“知录事，”赵监察使身体向前倾，灵压稍稍收敛，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为你着想”的意味，却更像是一种神魂层面的诱导。
“大家都是在这个体系里修行做事的人，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修行路上，资源难得，一步错，步步错……石坚的事，上面己经有了定论。
现在给你机会，是让你争取主动，免得道途尽毁……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算你戴罪立功；如果一味包庇袒护，那后果……恐怕不止是前程，你这身修为也难保……”他的话还没说完，问话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叫顾瑶的女监察使走了进来，官服笔挺，一丝褶皱都没有，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寒霜。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里透红，尤其是那身材，前拱后翘，比之岚心也不遑多让。
顾瑶散发出的灵压远超赵监察使，赫然是一位筑基期修士，她一进来，室内的抑制阵法似乎都加强了几分，知墨感觉呼吸更加困难。
赵监察使立刻站起身，恭敬行礼：“顾监察。”
顾遥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知墨。
她在知墨对面坐下，长明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透神情，强大的灵压如同实质，笼罩着知墨。
“知录事，”顾瑶开口，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波动，却带着筑基修士特有的神魂威慑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石坚的案子，证据确凿，己经是铁案一件。
现在不是讨论他冤不冤的时候，是考虑你自身道途和利害的时候。”
知墨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刺痛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对抗着强大的灵压和神魂威慑。
顾遥继续说着，话语像是经过精确计算，每一个字都敲击在知墨的心神上：“你年纪轻轻，就修炼到练气八层的修为，将来前途不可***。
何必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也搭进去，断送道途？”
“只要你如实交代石坚受贿的具体情况，特别是那些资源的去向，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事，录事的职位也能保住，甚至……监察司可以酌情提供一些修炼资源作为补偿。”
知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了血丝，在筑基威压下艰难开口：“监察使！
舅舅的为人，洞天里谁不知道？
他勤修不辍，岂是贪图资源之人？
这分明就是有人陷害！”
他情绪有些激动，真气剧烈波动，几乎要冲破抑制阵法的束缚。
“陷害？”
顾遥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点嘲讽，这笑声却如同重锤敲在知墨心神上。
“那你告诉我，那些宅子怎么来的？
长青商会的开采权，又是怎么批下去的？
白纸黑字，官印齐全，法力印记做不得假！
没有那些资源，他凭什么修为精进？”
知墨被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堵得厉害，只能大口喘气，努力调息抵抗威压。
他知道修真界官场复杂，暗流汹涌，但从来没想过，这种祸事会真的降临到一向给人以正首修行者印象的舅舅头上。
他内心极度挣扎，一方面坚信舅舅的清白，另一方面又被眼前的“证据”和筑基修士的强大压力弄得心神不宁，道基都开始动摇。
他想起舅舅平时对修炼的严厉教导，想起岚心期盼调回来更好灵气环境修炼的眼神，想起自己战战兢兢、努力经营的点滴修为和前程……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那种无形的灵压和心神威慑压垮的时候，顾遥怀里的传音玉符忽然亮起微光，发出只有筑基修士才能清晰接收的特定频率波动。
顾遥皱了皱眉，拿出玉符，走到墙角，背对着知墨接听。
“是……明白……可是……”顾遥的声音压得极低，但知墨拼命凝聚因恐惧而涣散的神识，竖着耳朵，也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上面的意思？
……好……知道了……立即放人……”顾遥收起玉符，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解。
她踱回桌子后面，盯着知墨看了好一会儿，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检查他是否隐藏了什么秘密。
半晌，她才开口，语气变得公事公办，甚至有点生硬：“好了，你可以走了。”
知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以为自己心神受损出现了幻听。
周围的灵压和抑制力骤然减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