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沙星纪年腐生之种

1 荒芜下的低语“星尘号”科研船的着陆舱穿透赭沙星稀薄的大气层时，

舷窗外的景象像被墨汁染过的画布——恒星“火鸟”的光芒是唯一的亮色，

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暗红，砸在赭红色的沙地上，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光。

我攥着胸前的研究生徽章，指节泛白，徽章背面刻着的“地球联邦生命科学院”字样，

在颠簸中硌得掌心生疼。“林野，校准岩层采样仪。”通讯器里传来陈砚导师的声音，

比出发前更沙哑，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

也是三年前“深潜者号”坠毁事件的唯一幸存者。那次事件后，他沉寂了很久，

直到联邦科学院重启赭沙星探测计划，才主动请缨带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回来，

只知道他的办公桌上，总放着一个密封的样本袋，

里面装着几粒从“深潜者号”残骸里捡回的、泛着紫光的沙粒。苏芮坐在我对面，

正对着屏幕反复调试数据。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出发前一周，她偷偷告诉我，她在整理“深潜者号”的遗留数据时，

发现了一段被删除又恢复的录音。录音里没有说话声，只有一片黏腻的“沙沙”声，

像无数虫子在爬，结尾处有个模糊的女声在重复：“红沙下面……有东西在动。

”着陆舱的减震器在沙地上碾过，发出“嘎吱”的巨响，

我突然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不是机械摩擦，是从舱壁外面传来的，

像潮湿的苔藓在腐烂时的黏腻摩擦，又像细针刮擦金属，若有若无，却能精准地钻进耳朵里，

让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听见了吗？”我碰了碰苏芮的胳膊，她却猛地一颤，

像是被烫到一样。“别疑神疑鬼。”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盯着屏幕角落的数据流，

那里有一条微弱的波动，既不是地质信号，也不是电磁干扰，更像某种生物的心跳。

营地扎在洼地中央，四顶银白色的帐篷在红沙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和苏芮搭帐篷时，

帐篷钉刚插入沙地十厘米，就碰到了硬东西——拔出来时，钉尖挂着一缕暗绿色的黏液，

像凝固的脓，散发着铁锈和腐肉混合的味道。“可能是矿物结晶的分泌物。”陈砚走过来，

面无表情地用酒精棉擦掉黏液，扔进密封袋，“别大惊小怪，

荒芜行星的地质结构本来就奇怪。”但我注意到，他擦黏液时，手指在发抖，

而且密封袋上的标签，写的不是“地质样本”，

而是一串我看不懂的编号：“DS-07”——那是“深潜者号”的任务编号。夜里，

沙地上的温度骤降到零下三十度，帐篷里的加热器却突然失灵。我裹着睡袋，被冻得睡不着，

又听见了那个声音——这次更清晰，从地下传来，“咚咚”的，有节奏，

像巨人的心脏在跳动，每跳一下，帐篷的地面就会轻微震动，沙粒从帐篷缝里漏进来，

落在睡袋上，凉得刺骨。我悄悄掀开帐篷一角，冷风吹得我眼泪直流，

却看见陈砚蹲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手里举着紫外灯。灯光下，

沙粒里嵌着的银白色结晶正发出淡紫色的荧光，这些荧光不是散乱的，

而是组成了一串扭曲的纹路——像血管，又像某种生物的神经突触，在黑暗中微微搏动，

随着地下的“心跳声”一起一伏。“别碰。”陈砚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的便携式探测仪屏幕上，

一条红色的能量曲线正在疯狂跳动，峰值已经超出了仪器的测量范围。

“这些结晶……在传递信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东西听见，

“深潜者号就是在东边的裂谷里发现了同样的结晶，然后……”他突然停住，

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深潜者号”的船员合影，

照片上的人都笑着，只有站在角落的一个女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手指上缠着绷带，

绷带上沾着一点暗绿色的东西。“她是最后一个失联的。”陈砚的声音发颤，

“最后传回的视频里，她的皮肤下全是这种结晶，像虫子一样在爬，

她嘴里反复说‘它在醒’，然后……”照片突然从我手里滑落，掉进沙里。我弯腰去捡，

手指刚碰到照片，就感觉到沙地下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心跳声”突然快了半拍，

那些紫色的荧光纹路，瞬间变得刺眼起来，像在回应什么。第四天下午，

我负责给“生命萌芽”营养液储备仪补充能源。这台仪器是联邦科学院的“宝贝”，

据说里面的营养液含有从外星陨石中提取的有机分子，

能在极端环境下模拟地球早期的“生命汤”。出发前，院长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保护好仪器，

说这次任务可能会“改写生命科学的历史”。但这几天，

我总在夜里做噩梦——梦里是一片黏糊糊的黑暗，有无数根细弱的触手缠上我的手腕，

冰凉黏腻，还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我的嘴里灌满了铁锈味的液体，喉咙里像有虫子在爬，

想咳却咳不出来。醒过来时，手心全是汗，手腕上甚至能摸到淡淡的红痕，

像被什么东西勒过。给仪器换能源接口时，我的手又开始抖。手肘撞到阀门的瞬间，

“咔嗒”一声轻响，阀门被撞开一道缝隙，透明的营养液像一条银线，没入红沙。

我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去关阀门——沙地下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仿佛就在我的脚下。“你在干什么！”苏芮的尖叫把我拉回现实。

她跑过来时，探测仪的警报声已经刺耳得要命。屏幕上，那片被营养液浸润的区域，

正向外扩散着淡绿色的雾霭，雾霭里的沙粒在快速重组，变成细小的、像虫豸一样的形状，

钻进地底，留下一道道绿色的痕迹，像虫子爬过的路径。“不是分解！是吸收！

”苏芮的声音变调了，她蹲下身，想用采样勺挖一点沙样，手指刚碰到绿雾，

就猛地缩回来——她的指尖已经变成了青灰色，皮肤下有几缕细如发丝的绿线，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血管里钻，像活的虫子。“别碰它！”陈砚冲过来，

手里拿着一把激光刀，不由分说就抓住苏芮的手腕，将她的指尖切了下来。

鲜血喷溅在沙地上，却没有渗透进去，反而被那些绿色的痕迹吸了过去，

变成了暗绿色的黏液。苏芮疼得尖叫，伤口处流出的血很快也变成了绿色，像脓一样。

“它醒了。”陈砚盯着那片正在消失的绿雾，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脸色惨白，

“营养液不是触发生命，是喂了它一口……三年前，

深潜者号的船员就是不小心把探测仪的冷却液漏进了裂谷，然后……”他突然捂住嘴，

像是在压抑呕吐的欲望，“他们的船，被从地下钻出来的触手缠上，像裹粽子一样，

最后变成了一滩黏液，只有那些结晶，留了下来。”我看着沙地上那片已经恢复正常的红沙，

却觉得那里藏着一只眼睛，正盯着我。苏芮的伤口被包扎好后，她坐在帐篷里，眼神空洞，

反复说着一句话：“红沙下面……全是它的根……全是……”离开赭沙星那天，

我站在舷窗边，看见东边的裂谷里升起一缕暗绿色的烟，细得像一根线，

却能穿透稀薄的大气层，刺向墨蓝的天空。通讯器里，苏芮躺在医疗舱里，声音越来越低，

越来越像某种非人的嘶吼，

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词语：“它在长……它记得你……它会找你……”飞船加速离开时，

我回头看了一眼赭沙星——那颗红色的星球，在宇宙中像一颗正在腐烂的心脏，而我，

刚给这颗心脏，喂了一口“养料”。2 一年后的腐生之林再次降落在赭沙星时，

“星尘号”的扫描系统在进入大气层前就失灵了。屏幕上满是雪花点，

只有一条红色的警告在疯狂闪烁，字体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检测到未知生物信号，

强度98%……正在逼近……”“怎么回事？”我抓着控制台，飞船在气流里剧烈颠簸，

舷窗外的景象变成了一片浑浊的绿色，像是被一层雾罩住了。陈砚坐在驾驶位上，

脸色比上次更差，他手里攥着一个旧的探测仪——是“深潜者号”的遗物，屏幕上，

一条绿色的曲线正在缓慢上升，代表着“生物活性”。“是它的能量场。”陈砚的声音很沉，

“它在影响周围的空间，引力时间膨胀……不是自然现象，是它在吸收‘火鸟’的能量，

加速自己的生长。地球的一年，对它来说，可能是几亿年的生长期。

”着陆舱最终在一片软乎乎的地面上停下，舱门打开的瞬间，

一股混杂着腐肉和甜腥的味道涌进来，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直流。我捂着鼻子走出去，

脚下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不是红沙，是一层厚厚的、紫黑色的“苔藓”，

这些“苔藓”的叶片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绿脓状液体，

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薄膜，踩上去时，会发出“噗嗤”的声音，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

风一吹，整片“苔藓”会一起起伏，发出细碎的、类似低语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音节叠加在一起，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念着同一个名字，模糊不清，

却能钻进人的脑子里，让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不是植物。”苏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她这次穿了全封闭的防护服，头盔上的面罩擦得很亮，却遮不住她眼底的恐惧。

上次被切掉的手指处，缠着厚厚的绷带，透过透明的防护服，能看见她的手腕上，

还有几缕淡淡的绿线，像没清干净的污渍。“是……组织。活的组织。

”她手里的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神经连接图谱，

每一片“苔藓”都是一个神经节点，它们通过地下的菌丝网络，

连接成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洼地的“大脑”，绿色的信号在图谱里快速流动，像血液一样。

我们沿着“苔藓”覆盖的地面往前走，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靴底会粘住“苔藓”的叶片，

扯下来时，会带出细细的绿线，这些绿线会在空中扭动几下，然后快速缩回地下，

像怕被发现。沿途的景象，比我想象中更恐怖：有像蜥蜴一样的生物趴在岩石上，

却长着三只头，每只头上的眼睛都是浑浊的绿色，瞳孔是扭曲的符号，

和沙粒里的结晶纹路一模一样。它们看见我们时，不会逃跑，反而会歪着头，

重复发出人类的音节，模糊不清，像是“醒”“喂”“来”；有翅膀透明的飞虫在低空盘旋，

翅膀上印着细小的、类似血管的纹路，它们飞过的地方，空气会留下淡淡的绿雾，

闻起来像消毒水和腐臭的混合体。苏芮不小心吸了一口，立刻开始剧烈呕吐，

防护服的面罩上，

快凝结了一层绿色的水珠；最让我恐惧的是那些长在“苔藓”里的“花”——它们没有花瓣，

只有一个圆形的、布满细孔的“花苞”，从细孔里会伸出细小的触手，抓住路过的飞虫，

然后将它们拖进花苞里，细孔里会流出绿色的液体，像在“消化”。“看那里。

”陈砚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黑色岩石。岩石上，爬着几只指甲盖大小的生物，

它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里面能看见细小的触手在蠕动——这是上次我们离开前，

在营地附近发现的多细胞生物，但现在，它们的身体里多了一根银色的“线”，

连接着地下的菌丝网络，像被操控的傀儡。这些生物的动作很僵硬，每走一步，

都会停顿一下，像是在等待“指令”。我蹲下身，用采样勺轻轻碰了一下那只生物。

它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身体里的触手疯狂地抽打采样勺，

嘴里发出尖锐的、类似人类婴儿啼哭的声音。下一秒，周围的“苔藓”突然掀起波浪，

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绿线从地下钻出来，像蛇一样缠向我的采样勺——陈砚一把拉开我，

手里的激光枪瞬间射出一道红光，绿线碰到红光，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

融化成一滩恶臭的黏液，黏液滴在“苔藓”上，“苔藓”竟然发出了痛苦的“嘶嘶”声，

快速向后收缩。“它们有集体意识。”陈砚的呼吸很重，激光枪的枪口还在发烫，

他盯着那滩黏液，眼神里满是恐惧，“营养液激活了地下的‘母体’，

这些生物……都是它的‘细胞’，负责给它提供能量，传递信息。”他指向洼地的中心，

那里的“苔藓”长得格外茂密，形成了一座半人高的、类似祭坛的凸起，凸起的顶端，

有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直径大约一米，里面不断涌出绿雾，雾里传来沉闷的“咚咚”声，

和我第一次在帐篷外听到的“心跳声”一模一样，只是更响，更有力，每跳一下，

地面都会震动。苏芮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突破了峰值，

变成了一条直线。“它在加速生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调出一组数据，“引力时间膨胀的效应在增强！现在地球的一天，在这里就是一百年！

它在吸收‘火鸟’的光能，还有地下的矿物能量，它的体积……每小时都在扩大！

”我看着那座“祭坛”，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紫黑色的“苔藓”变成了无数根细小的触手，

洞口里钻出了巨大的、无法描述的轮廓——像一堆黏在一起的内脏，又像无数张重叠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不断蠕动的绿线，这些绿线在空中编织成一张网，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