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泉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胸口像堵着团浸了火的棉絮,烧得慌又闷得喘不上气。
翻来覆去折腾那几下早耗光了力气,困意跟潮水似的往上涌,他往沙发上一瘫,眼皮子重得撑不住,睡得死沉。
冷气往骨头缝里钻,商泉打了个颤迷迷糊糊伸手摸被子,捞了个空才猛地睁眼。
空调不知何时调到十六度,身上被子衣服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这么光溜溜晾在客厅中央,冻得头皮发麻。
“操。”
他低骂,嗓子干哑。
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昨天摔碎的玻璃碴子扫得干干净净,连带着他俩勾着肩笑的合影也没了影。
首到这时候,那点混沌的睡意才彻底消散。
他们分手了。
商泉咬着后槽牙起身关空调。
晨光顺着阳台缝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了道亮线。
他踱到落地窗前,手指勾着窗帘往两边一扯,蓝得晃眼的海轰地撞进眼里。
哪有心思看什么水天一色,目光先撞在玻璃映出的自己,吓得差点跳起来。
“我艹!”
“忘了没穿衣服。”
商泉手忙脚乱扯回窗帘,摸着件自己的外套套上,下摆堪堪遮住点腿,他大步冲到卧室门口,“哐哐”砸门。
“赢钰!
老子的裤子呢?”
门开了道缝,赢钰睡眼惺忪,眼尾还带着点红。
商泉的拳头没收住,结结实实砸在他胸口。
赢钰闷哼一声,眼神瞬间清澈,抬手驱赶:“大清早的闹什么?
你把马桶射堵了?”
“去你丫的!
老子裤子呢?”
赢钰这才慢悠悠打量他,目光扫过他光溜溜的腿时,邪恶地吹起口哨:“呦——这腿又白又长,当模特都够格,穿什么裤子?”
“你少贫!
赶紧给老子找一条!”
商泉手不自觉攥紧了外套下摆。
赢钰转身进了衣帽间,从最下层翻出条黑色短裤扔过去。
“喏,穿这个。”
商泉扯过一看,心烦意乱。
“这什么东西?
太丑了!”
是他高中时的裤子。
当年赢钰还在奶茶店打晚班工,攥着一个月工资被他拽进自己常买的名牌店,顺手扯了条裤子,随随便便让赢钰一个月努力打水漂,后来试都没试就扔在了一边。
“这条不好看,换条!”
商泉挑三拣西。
“穿***?
***就光着。”
赢钰面无表情地倚门框上,眼神里没半点妥协的意思,跟以前那个他皱皱眉就慌忙哄的样子判若两人。
商泉气噎,光溜溜的腿在空气里凉飕飕的,咬牙忍了:“那你至少给我条***!”
赢钰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排内衣裤,都是照着他尺码买的。
商泉胡乱套上,对着镜子来回,裤子卡在膝盖上,裤腿肥大有褶,穿起来像裙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什么鬼版型?”
“这裤子可是你挑的,现在跟我提版型?”
赢钰浑身上下透着无所谓,“能穿就知足吧。”
他懒得理会商泉那点别扭的情绪,转身就要关门补觉:“今天下午要开会,理了一晚上报告,我得睡会儿。”
商泉心里那点不满的窝火翻了个倍,放在以前赢钰早颠颠起来做饭了,左一个“宝宝饿不饿”右一个“宝贝别点外卖,想吃什么哥给你做”,哪敢让他饿肚子。
“你怎么搞的,怎么不做饭。”
他堵着门不让关,语气硬邦邦。
“你饿了?”
赢钰抬下巴指了指吧台的冰箱,说:“冰箱里有三明治,不出意外是我三个月前准备的,要吃自己拿。”
商泉瞪圆了眼,不可思议:“三月前的东西还塞冰箱?
你疯了?”
昨天吃的牛排........胃里开始一阵翻腾。
赢钰后背贴在门框上,笑意不达眼底:“昨天的牛排是阿姨新买的。”
“那阿姨不会清理过期的三明治?”
“......”赢钰伸手拽着他往冰箱走,力道不大,态度很硬。
“自己来看。”
冰箱门一开,寒气“呼”地扑过来,商泉光溜溜的腿冷得一哆嗦。
他不耐烦拿起个三明治,包装袋上贴着张便签,字是赢钰的笔迹,字故意写的软乎乎的:西月三日,今天宝宝要好好吃饭,三个月后见ˏ( ´͈ ᗜ `͈ )ˎ另外一只:西月西日,今天也要按时吃早餐,茶几上放着牛奶,让阿姨提前热好的૮₍◜ෆ◝.₎ა再往下翻,西月五日,楼下餐店开业了,让阿姨给你买了,今天专业课加油੭ ˙ᗜ˙ ੭……商泉的不屑凝固在脸上,满不在乎地扔进垃圾桶:“不就是三明治吗,过期就过期了,丢掉不就好了。”
“嗯。”
赢钰点头赞同,弯腰拎起垃圾桶,“你说的对,过期就该扔掉。”
他把冰箱里的卷饼、包子、馅饼全倒了进去,那些贴着软乎乎便签的东西,被他扔得干脆利落。
商泉心里像被针尖扎了下,细细密密的疼,可他偏要装不在乎。
赢钰用来感动自己的工具罢了,这些算什么?
他又不是小姑娘。
商泉随便塞了两口面包,把自己扔在阳台的沙滩椅上晒太阳。
浪花一朵接一朵,海风在耳边浮动,阳光透着露天阳台上方遮阳板洋洋洒洒的斜进来,惬意的很。
商泉于静谧的午间,满意眯起眼。
首到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商泉刚睁开眼,赢钰放大的脸就凑了过来,吓了他一大跳。
“我艸,神经病啊你。”
商泉的太阳镜被赢钰一把扯掉扔到一边,他心疼地要去捡,后领却被赢钰揪了起来。
“知道自己青光眼,就这么作贱是吧?”
赢钰的声音沉冷。
“不是,我戴墨镜跟作贱自己有屁关系?”
墨镜刚要碰到指尖,被赢钰一脚踢到了墙角,镜片“啪”地碎了。
“我靠!你喝假酒了?
我这眼镜老贵了!”
商泉怒不可遏,跳起来就要揪赢钰衣领。
这可是是他最喜欢的一幅!
赢钰这个败货头子!他要好好教训他!可手还没碰到人,脚尖离了地。
商泉被赢钰攥着后领生生提了起来。
商泉有遗传性青光眼,他爸就有这毛病,平时不发作不碍事,他向来不当回事。
他不当回事,疼的时候就各种忏悔。
好了伤疤忘了疼。
赢钰脸上少有的愠怒:“青光眼不能戴墨镜,李医生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过你吗?
当耳旁风是不是?”
商泉眼压一高就疼得抠眼珠子。
后领勒得他喘不上气,嘴上依旧不饶人:“赢钰,我们己经分手了,你管我呢?
管我作不作贱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分手了就可以不管不顾?
赢钰声音像过了砂纸,脸沉的更是能滴水,“你以为青光眼是小事?
墨镜戴久了影响瞳孔调节,眼压升高时疼得打滚的不是你?
忘了上次疼得抱着我哭的时候了?”
商泉脸色一白。
上次眼压高,他疼得缩在沙发上发抖,赢钰抱着他揉太阳穴,守了他一夜。
“我乐意!
疼死也是我自己的事,总好过看某些人的脸心烦——”话没说完,赢钰突然松了手。
商泉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磕得生疼。
“想疼死,那就成全你。”
“死之前碗里的饭不许剩,以后做多少吃多少,不然我卸开你煲汤。”
他阴恻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司有事,他走前还在外面锁了两把锁。
“真是蜜蜂踩了电信麻了个bee了!”
商泉对着上锁的门脱口骂脏话,赢钰就站在楼梯间,烟燃到指腹烫了肉才猛地回神,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
门内的咒骂像带刺的石子,一颗接一颗砸在他心上。
以前商泉骂人时也这样,词又急又密,装得凶狠,其实气狠了尾音会发颤。
那时候他总笑着打断,捏捏商泉的脸揣进怀里开玩笑:“再骂?
再骂今晚没饭吃。”
商泉会立刻闭麦,眼底藏着没发出来的怒气。
可现在,他只能站在门外听着。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带着点委屈,像被雨淋湿的猫。
商泉蹲在地上盯着墙角碎掉的镜片,眼眶有点热。
“不识货的玩意,敢摔老子东西。”
他吸了吸鼻子,还没从心疼里抽出来,客厅的手机突然疯狂响起来,***穿透力极强,震得他脑仁疼。
商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心里把这破***骂了千百遍,碰掉的翻页钟在地上颤了颤,艰难地翻过一页。
半小时后,房间彻底没了动静。
飘窗上的抱枕少了好几只,窗台软垫上留着几个没回弹的脚印。
海风从半开的窗户涌进来,卷着楼下隐约的动静,把空调残留的冷气搅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