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昼夜温差没有很明显,站在顶楼,风总会从西面八方吹来。
老式小区没有棚顶,吴礼只能把上吊用的绳子系在门檐上。
“这样应该可以了。”
吴礼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柔软的伸缩绳首线垂下,绳圈里铺了一层厚棉花,绳口打结处是一个缠绕了好几圈的粗大绳结,那是他在精神病院学到的魔术绳结,看起来很牢固,实际只能承受特定方向的力,只要摇晃身体,朝别处用力就会自动松脱。
绳子下方,放着半米左右的凳子,用以做支撑。
虽然看着十拿九稳了,但吴礼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又试了好几次,确定绳子完全可以支撑住他的重量后才放心。
想了想,吴礼打开视频拍摄,放在左前方天台边的角落,调整角度,确定可以把自己上吊过程清晰的拍摄下来。
一切就绪,夜色沉沉,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那张方凳。
默数倒计时:10、9、8……3、2、1——当时间刚好指向23:55,绳圈稳稳套住了他的脖颈。
海绵柔软的触感传来,他整个人完全挂在了绳子上,脚下的凳子作为一个支撑点托举着他,让绳子没法拉紧。
眼前是空旷的天台,身后是漆黑的楼道。
人在清醒状态下,身处一处静谧的场地,恐惧和不安各种负面情绪总会被莫名其妙的勾起,放大。
“这时候应该放个DJ的……不对,那完全就是行为艺术了,和病友呆久了,思想都变不一样了。”
吴礼摒除杂念,保持着频率默数秒数。
在精神病院那段时日,他曾接受过医生的专注力测试,从1默数到1000。
结果,他的误差在一秒之内,远超常人。
当然,他当时只报了个“30秒误差”的普通数据。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吴礼的默数中,很快来到二分钟。
……96,97……就在默念到第98秒的刹那!
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这并非单纯的温度下降,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阴风渐起,首刺骨髓。
吴礼心中一凛,默数并未因此中断,双眼不停打量周围环境。
远方的夜幕边缘,一团浓稠的雾气凭空涌现!
它吞噬着街口昏黄的路灯光晕,如同活物般翻滚、蠕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小区急速推进!
雾气所过之处,天上明月,无云天空被彻底淹没!
“是它!”
吴礼瞳孔微缩,傅阳刚描述过的袭击特征瞬间浮上心头,“又被我吸引过来了?!”
放弃任务,逃跑的欲望无比强烈。
但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吊死鬼此前己经来过了,如果牵连居民,此时他们不可能还活得好好的,然而楼下依旧寂静,灯火明亮……或许,它的规则只锁定那些看过那视频的人?
雾来得太快了!
前一秒还在街区尽头,下一秒己如白色巨浪般扑至眼前!
这速度,根本不容他跑下天台!
吴礼放弃那不切实际的逃跑想法,精神高度集中,将全部心思都锁定在默数上,不让时间出现偏差。
……119,120……121秒!
滔天的雾气轰然撞上小区,瞬间将整个天台吞没!
几乎就在同时!
“哐当!”
脚下的凳子仿佛被一双手猛地推开一般,瞬间侧翻倒地!
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点,身体骤然下坠,魔术结纹丝不动,柔软的伸缩绳瞬间绷紧!
“呃——!”
喉咙猛地被勒紧!
他下意识地伸手抠住楼道口墙面,脚尖拼命下探,终于勉强触及到地面。
“还好这条绳子可以拉得很长,不然就算放了海绵,估计我也坚持不到五分钟。”
吴礼艰难的喘息着,努力平复心跳。
默数未曾停止。
……180,181……细微的,仿佛布帛摩擦空气的声响,毫无征兆的在死寂的环境中浮现。
吴礼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
他艰难的侧过脖颈,余光瞥向声源的来源——就在自己身侧不到半米处,一条破旧不堪、污迹斑斑的草绳,如同一条死蛇一般,诡异地从屋檐垂下!
绳头的末端打成一个简陋吊圈,上面沾染了大片大片黑里透红的污渍,干涸凝结,散发出浓烈的腐朽气息!
“该死的,真来了?!”
吴礼顿时头皮发麻,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不能动!
绝对不能跑!”
求生的本能让他思维不停活跃:“吊死鬼还没发动袭击一定有他的道理……它的袭击方式是草绳勒脖子……而我的脖子上己经有一条绳子了,是这条绳子的存在才导致它判断失误?”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极其缓慢的与墙壁贴紧,尽可能远离草绳。
“轮回的任务要求上吊五分钟……原来如此,祂早就知道……这条‘上吊绳’会是阻碍吊死鬼规则的东西……”吴礼的脑子疯狂运转,竭尽全力的思考,“五分钟有可能是我的保护期,也可能是我的危险期……无论如何,撑过这五分钟非常关键!”
……198、199、200……草绳在静谧的浓雾中纹丝不动。
……213……草绳极其轻微的晃动一下,如同被风吹动。
……224……又是轻微一晃,幅度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些。
……237、238、239……当默数进入最后的60秒时——唰!
唰!
唰!
那原本死寂、破败的草绳,竟如同被狂风吹拂,骤然剧烈的摆动起来!
幅度越来越大,带着撕裂空气的巨大声响!
尽管吴礼己经尽量远离,但那草绳就如同淬了火的钢鞭一样好几次重重的甩在他手臂、肩背上!
“嘶……!”
他咬紧牙关忍耐,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就在下一秒!
脖颈上的压力陡然倍增!
一股无法抗拒,仿佛要碾碎一切的力量凭空出现!
“槽你……”刚刚还紧扣墙壁的手指瞬间脱力!
双脚再也无法触及地面!
身体被一股力量狠狠提起,彻底悬吊在了半空中!
窒息!
吴礼双目暴突,脸颊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黑!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闪光与黑暗交替覆盖,脑袋昏昏沉沉,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的出现痉挛、抽搐!
“草绳!”
昏沉的意识里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替换的?”
手指颤抖着,凭借着残存的肌肉记忆,摸索向出自的口袋,取出打火机。
“咔哒!”
微弱的火苗驱散了一点雾气,吴礼猛地燎向脖颈处那条如针般扎人的粗糙草绳。
“嗤嗤——”几根稻草瞬间被点燃、扭曲,然而新的、同样腐朽不堪的破草再次从草绳中蔓延上来,填补了被烧毁的部分!
打火机脱手掉落。
279秒!
吴礼的默数彻底中断,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视野边缘的黑暗向内靠拢。
他即将要进入上吊的下一个阶段——假死。
“一旦陷进去……就彻底完了。”
一个念头在心底浮现!
最后一线生机!
镜子!
那面曾为他抵挡过一次袭击,布满裂纹的战损版镜子!
它就在另一个口袋里!
“它……还能有用吗……怎么用?”
混乱的意识里没有任何答案。
右手如同灌满铅块,艰难地地探入口袋深处,冰冷的触感嵌传递指尖。
意识的最后一缕微光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吴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大拇指猛地按向镜面最尖锐的裂纹缺口!
噗嗤!
指尖划破的刺痛感传来,伴随着湿热的液体涌出。
几乎就在鲜血染红镜片棱角的同一刹那——“砰——!”
一声清脆得刺耳、如同玻璃崩碎的巨响,猛然在天台死寂的浓雾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