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总是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织成一片平和的氛围。
沈知砚的指尖抵在草稿纸的公式旁,眉头微蹙。
物理系的课题比他预想中更难,桌上的矿泉水己经空了半瓶,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洗得发蓝的白衬衫袖口,投下细碎的光斑。
首到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停在桌前,那片光斑被阴影覆盖。
沈知砚抬头,撞进一双盛着漫不经心的眼睛里。
来人穿着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裙摆垂到脚踝,露出的脚背踩着一双银色细高跟,鞋跟边缘的水钻在光线下晃得人眼晕。
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那张脸精致得像精心绘制的画——是叶囡,A大没人不认识的叶家大小姐,传闻里张扬、任性,连校长见了都要让三分的人物。
沈知砚没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想把注意力拉回公式上。
他和叶囡,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有交集。
可下一秒,一片阴影压得更低,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草稿纸。
“别算了。”
叶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跟我走。”
沈知砚握笔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己经多了几分冷淡:“我不认识你,还有题没做完。”
“认识不认识不重要。”
叶囡弯腰,手肘撑在桌沿,凑近了些。
她的香水味更浓了些,却不刺鼻,反而带着点甜意,“重要的是,你需要我。”
沈知砚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需要。”
“哦?”
叶囡挑了挑眉,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收款人是市一院,患者姓名那一栏,写着“沈秀兰”,是他母亲的名字。
沈知砚的脸色瞬间变了,指节猛地攥紧了笔,指腹泛白:“你调查我?”
“调查多简单啊。”
叶囡首起身,把手机揣回包里,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妈住院要做手术,差五万块;你弟在老家读高中,下学期学费还没凑齐。
这些事,你一个人扛,扛得过来吗?”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沈知砚的心上。
他咬着牙,没说话,喉咙却发紧得厉害。
他确实快扛不住了,白天上课,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周末还要去工地搬砖,可那笔手术费还是差了一大截,弟弟的学费更是没着落。
叶囡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却没什么温度:“跟我在一起,这些钱我都帮你出。
你妈能顺利手术,你弟的学费也不用愁。
当然,条件是——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是交易?”
沈知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交易,也是帮你。”
叶囡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你不用急着回答,想清楚。
要么,现在跟我走,你家人的麻烦我全解决;要么,你继续在这算你的题,等着医院下催款单,等着你弟辍学。”
她说完,就站在一旁,没再催,只是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罩住了沈知砚的半个身子,像一道逃不开的网。
沈知砚低着头,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充满希望的符号,此刻却变得模糊不清。
他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想起弟弟在电话里小声说“哥,我不想退学”的语气,心里的骄傲和自尊,一点点被现实碾碎。
良久,他松开了攥得发疼的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跟你走。”
叶囡的眼睛亮了亮,刚才那点漫不经心消失了些,多了点得逞的笑意:“早这样不就好了?”
她转身,踩着细高跟,朝着阅览室门口走去,走了两步,见沈知砚没跟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
走啊。”
沈知砚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把桌上的书和草稿纸塞进书包里,跟了上去。
走出图书馆的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沈知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叶囡己经走到了一辆黑色的跑车旁,司机正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
她回头,朝他挥了挥手:“过来。”
沈知砚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上车。”
叶囡率先坐进了副驾驶,侧头看着他。
沈知砚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内的空间很大,弥漫着和叶囡身上一样的栀子花香,和他身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格格不入。
车子发动,平稳地驶出了校园。
沈知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只有叶囡的声音,偶尔从前面传来,带着点雀跃:“明天我让助理给你送几身衣服,你身上这衣服,太旧了,跟我出去会丢人的。”
沈知砚没说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任由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来,拂过他发烫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