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一句话,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下午,当苏清晚按照侍卫指引来到花园角落时,一片约莫丈许见方、土壤被翻整得松软平整的小小药圃己经准备好了。
旁边还放着几样小巧的农具和一个用来浇水的小木桶。
苏清晚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这片地方选得极好,既向阳,又有一处假山遮挡了大部分的风,确实是种植药草的理想场所。
她立刻挽起袖子,像只快乐的小蜜蜂,开始忙碌起来。
先将帕子里小心包裹的铁皮石斛幼苗、还有之前收集的紫花地丁、蒲公英等,按照它们不同的习性,分门别类地种下。
她年纪虽小,但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动作却是有模有样,细致又专注。
苏清晚内心OS:太好了!
有了这块地,我就可以种好多好多有用的药草了!
说不定以后世子风寒咳嗽,我就能用自己种的药给他治好!
嗯……虽然他老是板着脸,但人好像还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晚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
上午去书斋伴读,虽然那些之乎者也依旧让她头疼,但至少写字不再像鬼画符,偶尔还能认出几个常见的药名用字,让她颇有成就感。
江临渊依旧是那个过目不忘的天才世子,但或许是习惯了身边多了个“小麻烦”,他偶尔会在傅先生讲解某些生僻典故时,看到苏清晚一脸迷茫,会用更浅白的语言低声解释一两句。
江临渊内心吐槽:……真是笨死了,这么简单的典故都没听过。
罢了,看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当是温故知新了。
下午,则是苏清晚最快乐的时光。
她几乎泡在自己的小药圃里,浇水、除草、观察幼苗的生长。
她还央求父亲苏明远下次出府时,帮她带些常见的草药种子回来。
苏明远见女儿在王府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且老王爷似乎也默许,自是欣慰应允。
这天,苏清晚正蹲在药圃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有些蔫了的幼苗搭个小棚子遮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姑娘,这株‘幽影花’喜阴怕晒,你这棚子搭得倒是及时。”
苏清晚回头,看见一位穿着青布长衫、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含笑看着她的药圃。
他看起来约莫西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不像府里的官员或侍卫。
“先生您认识它?”
苏清晚又惊又喜,这株幼苗是她前几天在王府最偏僻的一处墙根下发现的,叶子形状奇特,她只觉得不凡,却不认得。
文士点点头,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株幼苗:“嗯,此花不常见,有宁神静心之效,只是栽培不易。
你小小年纪,竟懂得因地制宜,很是难得。”
他指了指药圃的布局,“阳性的种在日照足的地方,喜阴的靠近假山,泾渭分明,不错。”
得到夸奖,苏清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爹爹教我的。
先生您也懂医术吗?”
文士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她腰间悬挂的一个小巧的、用来装零碎药材的香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略知一二。
老夫姓墨,是王府的西席,偶尔也帮王爷整理些古籍。”
原来这位墨先生也是王府的先生,不过看样子不教世子功课。
苏清晚觉得这位墨先生比傅先生要和气多了,便大着胆子问了许多关于草药的问题,墨先生都耐心解答,言语间透露出的学识让苏清晚佩服不己。
苏清晚内心OS:这位墨先生懂得真多!
连爹爹没讲过的都知道!
要是他能教我认药草就好了!
两人相谈正欢,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墨先生。
怎么,傅先生教世子圣贤书还不够,墨先生这是要改教丫头片子辨认杂草了?”
侧妃柳氏摇着团扇,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走来,目光扫过苏清晚和她那片小小的药圃,满是轻蔑。
墨先生站起身,神色平静,拱手一礼:“侧妃娘娘安好。
不过是见这小姑娘于草木一道颇有天分,闲聊几句罢了。”
“天分?”
柳氏嗤笑一声,“下九流的手艺,也配在王府里谈天分?
世子近日功课如何?
可别被些不相干的人扰了心神才好。”
她这话意有所指,既是说苏清晚,似乎也隐隐针对这位不太参与府内权势、只醉心典籍的墨先生。
墨先生依旧不卑不亢:“世子天资聪颖,功课勤勉,傅先生时常夸赞。”
柳氏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又瞥了苏清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走着瞧”,便带着人走了。
等柳氏走远,墨先生看向有些不安的苏清晚,温和道:“不必惧怕。
王府虽大,自有规矩。
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精进所长即可。”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听闻苏军医医术精湛,尤擅金疮外伤及解毒之法,北境军中颇有声望。
虎父无犬女啊。”
苏清晚听到有人夸奖父亲,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嗯!
我爹爹最厉害了!”
墨先生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只是转身的刹那,他眼中掠过一丝深思。
墨先生内心OS:苏明远……解毒之术……这小姑娘对药材的敏锐非同一般,或许……那件事,将来会有着落。
暂且观察吧。
这个小插曲让苏清晚隐约感觉到,王府这片静水之下,似乎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暗流。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抛到脑后,因为她的药圃引来了新的“访客”。
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后腿带着轻微擦伤的小白猫,怯生生地躲在假山后面,偷看她浇水。
苏清晚试着拿了点清水和一小块肉干放在远处,那小猫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吃。
几天后,小白猫似乎认定她没有恶意,开始大着胆子在药圃附近晒太阳,甚至允许苏清晚靠近给它检查腿上的伤。
苏清晚用捣碎的紫花地丁给它敷上,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天傍晚,江临渊难得提前结束武课,路过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夕阳西下,暖金色的光芒笼罩着那片小小的药圃,绿意盎然。
苏清晚蹲在地上,正轻声细语地跟一只窝在她脚边打盹的小白猫说话,手里还拿着一片叶子逗弄它。
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带着纯然的快乐。
江临渊停下脚步,没有出声。
他习惯了庭院深深的寂静和规矩,眼前这充满生机甚至有些“不庄重”的画面,却奇异地并不让他觉得讨厌。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江临渊内心吐槽:……玩物丧志。
居然和野猫厮混。
不过……这猫倒是比柳承业那家伙看着顺眼些。
苏清晚察觉到目光,抬起头,看见是江临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举起手里的叶子:“世子你看!
它不怕我了!
我给它取了名字叫‘雪球’!”
江临渊绷着脸,“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那片长势良好的药圃,又落回她沾了点泥土的脸上,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人一猫在夕阳下的剪影。
或许,祖父的决定,也并非全无道理。
这死气沉沉的王府,的确需要一点不一样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