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脊

青脊1 樟树下的巢穴初夏的晨雾裹着樟树叶的清香，在南方丘陵的林地里漫开。

青脊趴在老樟树盘结的树根下，前爪轻轻扒拉着潮湿的腐殖土，土粒顺着指缝漏下去，

露出底下细密的黄黏土——这是它找了三天才定下的巢穴。它的脊背泛着青褐色的斑纹，

像被阳光晒旧的老树皮，若不是那对转动的复眼偶尔闪过一丝亮泽，

几乎能和周围的苔藓融为一体。作为一只石龙子，青脊的体型算不上大，

从头到尾不过二十厘米，尾巴却占了大半，此刻尾巴正绕着身体蜷成半圈，

挡住身后刚挖好的土洞——那是它要存放卵的地方。土洞深约十厘米，

直径刚好能容下它的身体。青脊低下头，用鼻子顶开洞底的一块碎石，碎石滚到洞外，

撞上一片枯樟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它立刻抬起头，

复眼扫过前方的蕨类丛——那里藏着甲虫，也藏着危险。

林地里的声音很碎：露珠砸在腐叶上的“嗒嗒”声，甲虫爬过草茎的“窸窣”声，

还有远处山雀的“啾啾”声。青脊的鼓膜贴在头部两侧，能捕捉到三米内最细微的震动。

它蹲在洞口，等了约摸一刻钟，确认没有异常，才缓缓将身体滑进土洞。

洞壁的黏土带着潮气，贴在腹部很舒服。青脊调整了一下姿势，前爪撑着洞底，

后爪蹬住洞壁，腹部开始微微收缩。这是产卵前的征兆，它记得去年这个时候，

自己也是这样在松树下的土洞里产卵，

可最后那些卵都成了黄鼠狼的点心——那天它只是出去找了只蜗牛，回来就看见土洞被扒开，

白色的卵壳碎了一地，黏在泥土里，像撒了把碎瓷片。想到这里，青脊的收缩猛地顿了一下，

复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它抬起头，透过洞口的缝隙看向外面：晨雾已经散了些，

阳光透过樟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一只黑蚂蚁正拖着比自己大两倍的蚜虫尸体，往巢穴的方向爬。没有危险。青脊松了口气，

重新调整姿势，腹部的收缩变得有节奏起来。每收缩一次，它的身体就会微微颤抖，

爪子无意识地扒着洞底的黏土。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

第一枚卵从泄殖孔滑了出来——卵是白色的，比黄豆略大，表面裹着一层透明的黏液，

落在洞底的黏土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青脊立刻低下头，

用鼻子轻轻将卵推到洞底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它之前铺好的枯樟叶碎片，

能让卵躺在上面更舒服些。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直到第七枚卵都落在了洞里，

青脊的腹部才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它趴在洞里，看着那七枚卵整齐地排成一列，像一串白色的小珠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不是饥饿，也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牵挂。

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最外面那枚卵的外壳，黏液在舌尖留下淡淡的腥味，

却让它觉得安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洞封好。青脊从洞里爬出来，

用前爪扒拉着周围的腐殖土，一点一点填进洞口。它填得很仔细，每填一层，

就用身体压一下，让泥土变得紧实。填到一半时，它忽然停下来，

叼起旁边一片带着露水的樟树叶，盖在洞口的泥土上——这样既能挡住阳光，

又能掩盖巢穴的气味。做完这一切，青脊没有离开，

而是趴在巢穴旁边的一块青苔石上晒太阳。阳光落在它的背上，让它的体温慢慢升高，

疲惫感也消散了些。它的复眼始终盯着巢穴的方向，偶尔有风吹过，樟树叶“沙沙”作响，

它都会立刻绷紧身体，尾巴微微抬起——那是它准备反击的姿势。林地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甲虫开始活跃起来，一只金龟子嗡嗡地飞过，落在青脊面前的草茎上。青脊的肚子早就饿了，

它盯着金龟子，身体慢慢压低，尾巴轻轻摆动，像一根绷紧的弹簧。

就在金龟子展开翅膀准备飞走的瞬间，青脊猛地扑过去，舌头闪电般伸出来，

卷住金龟子的翅膀，然后迅速缩回嘴里，咀嚼起来。

金龟子的甲壳在嘴里发出“咔嚓”的脆响，汁液顺着嘴角流下来。青脊吃得很快，

不到十秒钟就把金龟子咽了下去。它没有再找其他食物，

而是重新爬回青苔石上——它不敢走太远，生怕离开的工夫，巢穴会遇到危险。就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左侧传来。青脊立刻竖起身体，

复眼看向震动的方向——那是一片茂密的狗尾草，草叶正在轻轻晃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青脊的尾巴慢慢绷紧，颈部的鳞片微微张开，

露出底下淡绿色的皮肤。它屏住呼吸，鼓膜捕捉着震动的频率——不是甲虫，也不是蚂蚁，

而是一种更沉重、更有规律的震动，像是……另一只蜥蜴。

2 红腹的踪迹狗尾草的晃动越来越明显，一根草茎被压弯，

露出一只橙红色的腹部——是红腹草蜥。青脊的心脏猛地一缩。它认得这种蜥蜴，

红腹草蜥比它体型稍大，动作虽然不如它灵活，但嘴巴更尖，牙齿也更锋利，

而且最喜欢吃石龙子的卵。去年它在松树下的巢穴，就是被一只红腹草蜥盯上的，

只不过那次红腹草蜥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黄鼠狼赶跑了。红腹草蜥从狗尾草里爬了出来，

停在离青脊三米远的地方。它的身体呈棕褐色，和周围的枯草颜色很像，

只有腹部的橙红色格外显眼，像抹了一层朱砂。它的头微微抬起，舌头快速地伸缩着，

显然是在探测周围的气味。青脊没有动，它知道现在不能逃跑。如果它跑了，

红腹草蜥肯定会立刻扑向巢穴，到时候七枚卵就全完了。它趴在青苔石上，身体压得很低，

颈部的鳞片张得更大了，试图用威慑的姿态让红腹草蜥离开。红腹草蜥的舌头停在了空中，

它的眼睛看向青脊身后的樟树根——那里正是巢穴的位置。它显然闻到了卵的气味，

身体微微向前倾，尾巴轻轻摆动着，像是在犹豫。林地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只有风吹过樟树叶的“沙沙”声。青脊的复眼紧紧盯着红腹草蜥的动作，爪子微微弯曲，

随时准备扑过去。它的大脑在快速思考：红腹草蜥比它大，如果真的打起来，它不一定能赢，

但为了卵，它必须拼一把。红腹草蜥往前挪了一步，鼻子几乎要碰到地面。

它的舌头再次伸出来，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显然是在确认卵的位置。青脊的尾巴猛地抬起，

“啪”地一声抽在青苔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它的警告。红腹草蜥停下了脚步，

它抬起头，看向青脊，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它显然知道石龙子护卵时的凶猛，

也不想轻易受伤。它绕着青脊和巢穴的方向，慢慢转了个圈，像是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青脊跟着红腹草蜥的动作转动身体，始终把巢穴挡在身后。它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腹部的鳞片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体温也在升高——这是身体在为战斗做准备。红腹草蜥转到了樟树根的另一侧，

那里离巢穴更近，只有一米远。它停在那里，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枯树叶，

像是在试探青脊的反应。青脊立刻扑了过去，嘴巴大张，露出细小的牙齿，

发出“嘶嘶”的声音。红腹草蜥显然没料到青脊会这么凶猛，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避开了青脊的攻击。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颈部的皮肤也微微鼓了起来，

显然是被激怒了。它再次往前扑，嘴巴瞄准青脊的尾巴，试图咬住它的尾巴，让它失去平衡。

青脊早有准备，尾巴往旁边一甩，避开了红腹草蜥的嘴巴，同时前爪猛地挥过去，

抓向红腹草蜥的腹部。红腹草蜥的反应也很快，身体往旁边一滑，

青脊的爪子只抓到了它腹部的鳞片，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嘶——”红腹草蜥疼得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用舌头舔了舔腹部的划痕。

它显然没想到青脊的动作这么灵活，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它没有再进攻，

而是绕着巢穴继续转圈，像是在等待青脊露出破绽。青脊也没有再主动进攻，

它回到巢穴旁边，重新趴在青苔石上，只是身体绷得更紧了。它知道红腹草蜥不会轻易放弃，

这场对峙可能要持续很久。它的眼睛紧紧盯着红腹草蜥，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生怕有其他天敌出现，让它腹背受敌。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林地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樟树叶的影子也变得越来越短。青脊的喉咙有些发干，它想去找点水喝，

但看着不远处的红腹草蜥，它又不敢动。它只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试图缓解口渴。红腹草蜥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它停在离巢穴两米远的地方，

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积蓄力量。青脊知道，红腹草蜥要发起总攻了。它深吸一口气，

身体压得更低，尾巴紧紧贴在地面上，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就在这时，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青脊和红腹草蜥同时抬起头，

看向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正快速地向这边移动。

3 暴雨前的危机雷声越来越近，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很快就遮住了太阳，

林地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风也变得大了，樟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枯树叶在地上打着滚，撞到青脊的脚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红腹草蜥显然有些慌乱，

它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巢穴的方向，尾巴不安地摆动着。

它知道暴雨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林地里会变得很危险，不仅视线受阻，还可能遇到洪水，

把巢穴冲毁。青脊也很着急，但它没有动。

它知道暴雨对巢穴来说是更大的威胁——如果雨水渗进巢穴，卵就会被淹死。

它必须尽快加固巢穴，挡住雨水。它快速地爬向巢穴，用前爪扒拉着洞口的泥土，

试图把洞口封得更紧。红腹草蜥看到青脊的动作，

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它不知道该不该趁这个机会进攻，还是赶紧找地方躲雨。

就在红腹草蜥犹豫的时候，青脊已经把洞口的泥土压实了。它又叼起几片大的樟树叶，

盖在洞口的泥土上，然后用身体压在树叶上，试图挡住雨水。

“滴答——”第一滴雨点砸在了青脊的背上，冰凉的雨水让它打了个哆嗦。紧接着，

雨点越来越密，“哗啦啦”的雨声很快就盖过了林地里的其他声音。

红腹草蜥显然放弃了进攻，它快速地爬向旁边的一个岩缝，那是它平时躲雨的地方。

它爬进岩缝后，还探出头，看了看青脊的方向，似乎在确认青脊有没有趁机逃跑。

青脊没有管红腹草蜥，它全身心地守护着巢穴。雨水顺着樟树叶流下来，打在它的背上，

很快就把它的身体打湿了。它的鳞片被雨水泡得发亮，

青褐色的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暗了。它能感觉到雨水正在渗进洞口的泥土里，

泥土变得越来越湿，越来越软。它赶紧用身体堵住洞口，前爪撑着洞壁，后爪蹬住地面，

试图挡住雨水。雨水顺着它的身体流下来，渗进它的鳞片里，让它觉得很冷，

但它不敢动——它知道只要自己一动，雨水就会立刻冲进巢穴。暴雨越下越大，

林地里开始出现积水，雨水在地上汇成小溪，顺着地势往下流，很快就流到了青脊的脚边。

青脊能感觉到水流的力量，它的身体被水流冲得微微晃动，但它还是紧紧地堵住洞口，

没有后退一步。它的眼睛紧紧盯着巢穴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有事……它想起那七枚白色的卵，想起它们落在洞底时的样子，

想起自己用鼻子轻轻推着它们的感觉，心里就涌起一股力量，让它坚持下去。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青脊的身体越来越冷，四肢也开始有些僵硬。

它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嘴巴微微张开，吐出白色的雾气。它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否则会被冻僵，到时候不仅保护不了卵，自己也会有危险。它慢慢调整姿势，

用前爪扒拉着旁边的泥土，试图在巢穴旁边挖一个小坑，让水流顺着小坑流走，不经过巢穴。

它挖得很费力，雨水让泥土变得很黏，爪子上沾满了泥土，每扒拉一下都要花很大的力气。

就在青脊快要挖好小坑的时候，一阵更大的水流冲了过来，把它刚挖好的小坑冲毁了。

青脊看着被冲毁的小坑，心里很着急，但它没有放弃，又重新开始挖。这一次，

它挖得更深了，还在小坑的边缘堆了一些碎石，试图挡住水流。水流被小坑挡住了，

顺着小坑流到了旁边的低洼处，没有再经过巢穴。青脊松了口气，它趴在巢穴旁边，

身体微微颤抖着，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暴雨还在继续，林地里的积水越来越深，

已经没过了青脊的爪子。它能感觉到巢穴里的泥土越来越湿，心里很担心卵的情况。

它想爬进巢穴看看，但又不敢——如果它爬进去，就会把更多的雨水带进去，

反而会伤害到卵。它只能趴在洞口，用耳朵贴着地面，倾听巢穴里的动静。巢穴里很安静，

只有雨水渗进泥土的“沙沙”声。它不知道卵有没有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暴雨渐渐小了，雷声也越来越远。乌云慢慢散开，太阳重新露出了笑脸，

金色的阳光透过樟树叶的缝隙，照在林地里，形成一道道光柱。青脊慢慢抬起头，

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巢穴的方向。它的身体还是湿的，冷得发抖，但它没有动。

它知道暴雨虽然停了，但巢穴里的情况还不清楚，它必须等泥土稍微干一点，再检查巢穴。

红腹草蜥也从岩缝里爬了出来，它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看向青脊的方向。

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它没想到青脊竟然能在暴雨中守护住巢穴，没有被雨水冲走。

它慢慢向青脊爬过来，停在离青脊两米远的地方。它的舌头快速地伸缩着，

显然是在探测巢穴里的卵有没有事。青脊看到红腹草蜥的动作，身体立刻绷紧了，

尾巴微微抬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红腹草蜥没有进攻，它只是看了看巢穴的方向，

又看了看青脊，然后慢慢转过身，

爬向了林地里的另一个方向——它知道现在进攻已经没有意义了，暴雨过后，

林地里的食物会变得很多，它不如去寻找食物，等下次有机会再回来。

青脊看着红腹草蜥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它知道红腹草蜥不会轻易放弃，但至少现在，

巢穴暂时安全了。它慢慢爬向巢穴，用前爪轻轻扒开洞口的泥土和樟树叶。泥土还是湿的，

黏在它的爪子上，很难扒开。它扒得很小心，生怕伤到里面的卵。终于，

洞口的泥土被扒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巢穴。青脊低下头，

看向洞底——七枚白色的卵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外壳被雨水泡得有些湿润，但没有破损，

也没有被淹死。青脊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最外面那枚卵的外壳，

像是在安慰它们。它知道，这场暴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它，

但只要卵没事，它就有信心坚持下去。4 不速之客暴雨过后的林地格外清新，

樟树叶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阳光透过水珠，在地上投下五彩的光斑。

青脊趴在巢穴旁边的青苔石上，晒着太阳，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它的尾巴轻轻摆动着，

偶尔伸舌头舔舔自己的爪子，清理上面的泥土。巢穴里的卵已经恢复了干燥，

青脊刚才检查过，每一枚卵都完好无损，这让它很安心。它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

它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些卵，直到它们孵化。林地里的小动物们也渐渐活跃起来。

一只刺猬从草丛里爬了出来，背上的刺沾满了露珠，它慢慢地在地上寻找着甲虫，

鼻子“哼哧哼哧”地嗅着。几只山雀落在樟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像是在讨论刚才的暴雨。青脊没有理会这些小动物，它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巢穴的方向。

它知道，除了红腹草蜥，还有很多天敌会盯着它的卵——比如黄鼠狼、蛇，甚至是一些鸟类。

它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放松。就在这时，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从空中传来。

青脊立刻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只灰褐色的斑鸠正从空中飞过，

落在了离巢穴不远的一根樟树枝上。斑鸠的体型比山雀大很多，它的嘴巴又尖又长，

喜欢吃各种昆虫和卵。青脊的心里立刻紧张起来，它趴在青苔石上，身体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