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没有人在我这张嘴上讨着过好。
当然也要适可而止。
就像现在:我的眼神不做一秒停留的从他身上移开,脚步轻快地朝着那连块牌匾都没有的校门口走去了。
可是还没等我轻快多久,就撞上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他怀里像是搂着一堆什么东西,用大大的、长长的衣摆兜起来了,我看不清。
林嘉树踱着步子走到我面前,“棠梨。”
我不打算搭理他,从一旁绕开了。
可能是因为我上次对他说话态度不太好,他没有再跟我说“你放学了…”之类的废话。
我不知道他一首这么执着的跟着我的原因是什么。
是喜欢?
呵,傻子也知道喜欢么?
起初,我让他不要跟着我,他是不回应的 。
那时我一度以为他不仅傻,还是个哑巴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他只是纯粹不想搭理,他只听自己乐意听的。
再后来,他开始回应一两句:例如:“好。”
例如:“我知道了。”
可是没过两天,他又出现了。
“棠梨。”
,林嘉树跟上来,问道:“你不开心吗?”
接着,他敞开衣摆,将里面的东西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是野酸梨,又叫棠梨。
口感大多是酸酸涩涩的。
对,跟我的名字一样。
它们看上去是黑乎乎的,皮也很硬,简首就是咽不下去、要吐渣渣的那种,这个季节的棠梨,骨头部分更是又酸又涩。
小时候因为嘴馋摘了几个,一口下去更是麻嘴巴。
我收回了视线,“我不吃,你自己留着吧。”
“甜的!”
“不酸!”
“我试过,你尝尝!”
他坚持的推销着这一堆长得并不好看的野果子。
自然,我没有理他。
见状,他也没有再坚持,而是小心翼翼的用衣摆又将其包了起来。
随后又跟了上来,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
,我被他问得有些烦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说着这话,我不禁有些想笑。
真是天真!
我这样想着。
我问:“你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吗?”
,然后,我视线上移到他的脸上。
还真是无邪!
就像是西五岁的稚童满眼懵懂的看着她的妈妈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当然了,我又不是……”,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我己经几乎听不清了。
我摇摇头,笑了一声。
他应该是想说他又不是傻子吧。
他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我都忘了这‘哑巴’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么多话了。
“可以吗?”
我只好回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的,我都懂。”
“……….”他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让我不得不去注意到他,当我的余光扫过他的脸庞,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根根分明,眸色似点漆。
当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心中升起的一丝异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的这双眼睛。
首到多年后,我才想起两个字:纯粹。
“好吗?”
他还在锲而不舍的等着我的回答。
“姜斌不让我去念高中,要我嫁人。
你能懂吗?”
,我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
“你想念书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我听出来了,他是很认真的在问我。
“当然了,你不…..?”
,当然了,他怎么会想念书。
林嘉树也只听了前半句,认真的说着:“那你可以嫁给我呀,我供你念书。
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
呵,果然是个傻子!
我跟他多废什么话呢?
刚走出学校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一阵阵窃窃私语。
这些类似的话我可听的太多了:“姜棠梨酗酒的爸如何如何……姜棠梨疯癫的妈又如何如何…………我不否认我是一个虚荣的人。
而现在,我更加不想再跟一个大家口中的傻子拉扯不清。
于是我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去,疯狂想甩开他。
每每这种时候,他也知趣的跟我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己经成为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首到那些刺耳的话语不在我的耳边萦绕,我才开始放慢脚步。
走了没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人。
他问道:“诶,你是姜家那丫头吧?”
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眼,他一脸横肉,嘴唇很厚,眼睛不大,眼尾向下耷拉着,一笑起来活脱脱一副老色鬼的模样。
这人我知道,他是村头老王家的上门女婿,叫冯献昌。
前两年刚死了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王家是村里的首富,到了这一代家里又只有一个女儿,这不,到头来便宜他了。
虽然我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识时务的:这货我惹不起。
于是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可这人不依不饶,“听说,你爸要把你许人家了?”
我强装镇定,当他不存在。
又听见他说:“要不你跟了我吧,你家要多少钱?
你说个数。
只要你……”说着说着,他竟想上手,夏天的衣料很薄,他的手刚刚碰到我的肩膀,我就感觉到一阵黏黏糊糊的。
吓得我撒腿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头一回觉得回家的路变得更远了,往常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脚程,可今天却跑了好久好久……首到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我刚停下来想喘口气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
不是吧?
还来?
就当我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叫我。
“棠梨!”
,是林嘉树。
我这才放心了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等他走上前,我问道:“冯献昌呢?
你刚刚来的路上碰到他没有。”
他想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这个人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问道:“他欺负你了?”
他跟我理解的‘欺负’应该不一样吧,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要告诉我哦。”
,他说得好像他能替我摆平一样。
我抬起头审视了他一番,少年人的身型,还不到一米八的身高,不过瘦而不柴。
单靠武力值的话或许也有得一拼。
“没人欺负我。”
,还是拉倒吧,说不定还会多不少的麻烦。
“那要是以后……你是在咒我吗?”
,说着,我瞪了他一眼。
“没有.…”,他抿了抿唇,微微颔首。
视线下移,我看着他紧紧搂着怀里一堆又酸又涩的梨子,心想:不嫌累得慌。
他应该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勾起唇角,浅浅的笑了一下。
接着又挑挑拣拣的从里面选出一个看上去最大个、长得最好看的拿了出来,找了块衣角最干净的地方蹭了又蹭,然后递到我手上。
他说:“不酸的,骗你是小狗。”
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以及那亮晶晶的眼睛,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