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撞上了！
舒云窈在剧烈的颠簸中被震得向前扑去，额头重重磕在车厢壁上，瞬间头晕目眩。
车外传来马匹痛苦的嘶鸣和车夫惊恐的尖叫。
“姑娘！
您没事吧？
我们的马惊了，冲撞了贵人的仪驾！”
贵人？
舒云窈心头一沉，强忍着额角的痛意，定了定神。
她推开车门，一股寒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
定睛看去，她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那辆马车，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车壁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西角悬挂的宫灯琉璃剔透，而被她家马车撞上的，正是那绘着一只浴火凤凰图腾的车尾——那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异姓王，镇北王晏之烬的徽记！
那个传闻中在北境屠城三日，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
舒云窈的脸色瞬间白了。
在天子脚下冲撞王驾，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素来沉稳，此刻也觉手脚冰凉。
但事己至此，躲避无用。
她整理好微乱的衣衫，迈步上前，准备承担最坏的后果。
走到那奢华的马车旁，舒云窈屈膝行礼，声音清冷而镇定：“臣女舒云窈，惊扰王驾，罪该万死，任凭王爷处置。”
车帘紧闭，毫无动静。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王府的侍卫个个面露煞气，手按刀柄，冰冷的视线如刀子般刮在舒云窈身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下去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车帘。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暖融融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
舒云窈抬眸，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容，五官深邃凌厉，线条如刀削斧凿，本该是充满压迫感的长相，却偏偏生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眼。
男人一身玄色锦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他靠在软垫上，唇角带笑，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我们这是……撞车了？”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舒云窈一怔，这与传闻中杀伐果断的镇北王判若两人！
但她不敢大意，再次垂首：“是臣女的马车失控，责任全在臣女。”
男人下了车，身形极其高大，几乎将清晨的阳光尽数遮挡。
他走到舒云窈面前，两人仅一步之遥。
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和那若有似无的檀香，让她心头一阵不适。
“你没有受伤吧？”
他关切地问，目光落在她微红的额角。
舒云窈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拉开距离：“臣女无碍。
王爷千金之躯，可有不适？”
“我也无事。”
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扫过受损的车尾，“车是死物，人没事就好。”
舒云窈心中一松，看来这镇北王并非如传闻般不近人情。
她正要开口商议赔偿，却听男人温和道：“天寒，姑娘衣衫单薄。
若不介意，先披上本王的大氅吧？”
说着，他竟真的解下了身上那件滚着黑狐毛的织金大氅，递了过来。
这一下，不止舒云窈，连周围的侍卫都惊呆了！
这件大氅是北境特产，万金难求，更重要的是，这是王爷的贴身之物！
怎能随意给一个冲撞王驾的女子？
舒云窈几乎是立刻就想拒绝，这太过逾矩！
可男人的眼神温和却不容置喙，她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
“……多谢王爷。”
她硬着生生接了过来。
大氅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与浓郁的檀香，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这种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让她浑身僵硬。
“晏之烬。”
男人在这时伸出手，笑道，“不必称王爷，听着生分。”
舒云窈压下心中的异样，报上自己的名字：“舒云窈。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宽宥。”
“能与舒姑娘在此相遇，本王很高兴。”
他笑意更深。
恰在此时，舒府的仆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递上一封信：“小姐，是陆公子的信！”
是未婚夫陆子谦。
舒云窈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清冷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唇边泛起一丝浅笑。
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入了晏之烬的眼中。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眼底的温柔却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待车马修整完毕，舒云窈告辞离开。
马车驶出很远，她回头望去，只见那高大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面容温和，笑容可亲，像一段拂面的春风。
……“王爷。”
亲卫上前。
晏之烬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阴鸷。
他抬手，亲卫立刻递上干净的帕子。
晏之烬仔細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仿佛碰了什么不洁之物。
他看着舒云窈远去的方向，眼神像盯上猎物的狼。
那件价值千金、被她披过的大氅，被他随手扔给亲卫，声音冷得像冰：“拿去烧了。”
亲卫一愣，不敢多问，连忙接过。
晏之烬转身上了马车，声音散漫而冰冷，带着长长的、毫无温度的尾调。
“去查，刚才那个女人，舒云窈。
本王要她所有的底细。”
阳光忽然大盛，他颈间那枚狰狞的狼牙图腾，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
傍晚时分，京城最大的酒楼“邀月楼”中人声鼎沸。
舒云窈刚为一位病人复诊结束，正准备离开，却意外地在一楼大堂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晏之烬。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少了几分王者的压迫，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温润。
他正被几名官员簇拥着，似乎在应酬。
“舒姑娘，真是巧。”
他像是才发现她，拨开众人走了过来，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舒云窈微微颔首：“见过王爷。”
晏之烬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细纱布的手腕上，那是昨日撞车时被木刺划伤的。
他立刻蹙眉，关切地问：“手受伤了？
是昨日伤到的？”
“小伤，不碍事。”
舒云窈不动声色地将手拢进袖中，拉开了一点距离。
晏之烬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疏离，温和笑道：“本王初次回京，对这城中路径不熟，正想寻个清静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没想到竟能再遇姑娘，看来我们确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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