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朝弘元十七年,中秋。
皇城太液池畔的望月台笙歌鼎沸,琉璃宫灯将夜色点缀得流光溢彩。
弘元帝端坐龙椅,含笑望着台下翩跹的舞姬,两侧席间王公贵族推杯换盏,一派盛世祥和。
禁军统领陈远山按剑立于御阶之下,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宴场每个角落,却在望向东南天际时微微凝滞——今夜月色昏黄,层云堆积如墨,连星子都隐没了踪迹。
“父亲,这天色似有异样。”
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低语。
陈远山侧首,见长子陈默一袭青衫立于影影绰绰的桂树旁,眉宇间带着与十六岁年纪不符的沉静。
这孩子自幼对天象敏感,此刻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莫要妄言。”
陈远山低声呵斥,心底却泛起涟漪。
三日前钦天监曾密奏“荧惑守心,黑气贯紫微”,他暗中加派了三倍禁军守卫,连藏在袖中的手腕都缠上了玄铁护臂。
正当礼官高唱“献桂醪”时,东南天际骤然裂开一道猩红缝隙。
群臣惊呼未起,便见无数黑色流星撕破云层,裹挟着幽蓝火焰倾泻而下!
那不是寻常的金色流星,而是墨汁般浓稠的玄色陨石,拖着长尾砸向大地。
最刺目的一枚首坠禁苑,“轰”的一声巨响,太液池水溅起三丈黑浪。
歌舞骤停,席案倾覆。
弘元帝在侍卫簇拥下踉跄退后,玉杯摔碎在蟠龙纹石阶上。
“护驾!
护驾!”
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混乱。
陈远山早己飞身跃下高台,玄色披风在腥风中猎猎作响:“禁军列阵!
擅离席位者格杀勿论!”
陨坑深处,一枚丈许高的黑石静静矗立。
石身纹路如活蛇游走,触地草木顷刻枯黑。
陈远山距石十步忽觉寒意刺骨,护臂竟结出薄霜。
他强压心悸,令士兵以玄铁链封锁现场,自己却瞥见石纹与《幽寰秘典》残卷中“蚀星图腾”重合——那本祖传古籍记载着上古幽寰文明以黑石筑通天塔的秘辛。
“此乃天降祥瑞!”
国师玄玑子忽然拂尘骤扬,枯瘦的手指首指黑石,“《洛书》有云‘玄石现世,圣主当立’,陛下当铸九鼎以镇国运!”
话音未落,黑石表面鳞纹突现幽光,最近的三名士兵抱头惨叫,瞳孔中浮现扭曲幻象。
玄玑子面色骤变:“不对…这是噬魂黑孽!
必须焚毁!”
深夜里,陈远山在书房反复擦拭祖传的青铜镜。
镜背刻着与黑石相似的螺旋纹路,这是陈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千年前幽寰文明崩塌时,先祖曾将一枚“黑石之心”封入镜中。
他指尖抚过冰凉的纹路,窗外忽有鸦群惊飞。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屋檐!
陈远山破窗而出,正见黑袍客伸手触碰院中黑石碎片——那是他暗中藏匿的样本。
剑光与玄刃交错间,黑袍客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钉,钉身竟与黑石同质。
陈远山格挡时虎口震裂,对方却借力翻上宫墙,只留下一枚鸦羽玄铁令牌深深嵌入槐树。
“玄影阁…”他捏紧令牌,掌心被图腾的锐角刺出血痕。
这个传说中操控三国朝局的暗影组织,为何对黑石如此热衷?
更令他心惊的是,黑袍客离去前嘶哑的低语:“九星连珠之日,幽寰门开…”次日拂晓,圣旨以朱砂写就,斥责陈远山“私藏妖石,勾结外敌”。
禁军副统领率兵抄家时,陈默被老仆推进密道,怀里塞着那面青铜镜。
他最后看见的,是父亲被玄铁锁链拖出府门的背影,以及天际迟迟不散的黑云。
雨开始下了。
墨色的雨滴砸在少年额间,冰冷如亡者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