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晨光从缝隙里溜进来,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暖黄。
林凡猛地睁开眼时,后背的汗己经把睡衣浸得发潮,心脏“咚咚”地撞着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气音——梦里那道裂到脚边的地缝、苏欣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还有下坠时耳边呼啸的风,太真了,真得让他指尖还在发颤。
他侧头看过去,苏欣还蜷在被子里,半边脸埋在枕头上,长睫毛安安静静地垂着,呼吸轻得像羽毛。
林凡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温温的,带着点刚睡醒的软意,不是梦里那种凉得刺骨的触感。
他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喉结动了动——准是前晚跟苏欣一起看了那部末日电影,脑子还没缓过来,才闹了这么场荒唐梦。
下床时脚刚沾地,他就忍不住往窗外瞟。
楼下的老槐树还好好立着,枝桠上有麻雀蹦来蹦去,晨跑的张叔穿着蓝运动服,手里拎着俩豆浆袋,正跟门口小卖部的阿姨打招呼。
风里飘着隔壁早餐摊煎饺的香味,一切都跟往常的清晨没两样,踏实得让人心里发暖。
走到书桌前摸手机,按亮屏幕的瞬间,林凡的心跳又漏了半拍——日期栏清清楚楚写着“2012年12月22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指尖划过屏幕,信号满格,天气预报跳出来“晴,12-20℃”,连点刮风的迹象都没有。
昨晚梦里的天崩地裂,好像真就只是场太逼真的幻觉。
“你醒这么早干嘛?”
身后传来苏欣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
林凡回头,看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耷拉着,像只刚醒的小猫。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把她散在脸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把人拉进怀里。
苏欣的脑袋抵着他的胸口,温温的呼吸扫过他的衬衫,身上还带着被子晒过的暖香。
林凡收紧胳膊,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没散的后怕:“做了个噩梦,梦见昨天真末日了,地都裂了,我还以为抓不住你了。”
苏欣在他怀里笑出声,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跟哄小孩似的:“你是不是前天跟我一起看那电影看魔怔了?
都说了是假的,你倒好,梦里还当真了。”
早饭是林凡弄的,热了昨晚剩下的小米粥,又煎了两个荷包蛋——苏欣爱吃溏心的,他特意盯着火,没煎太老。
苏欣坐在餐桌旁剥鸡蛋,阳光落在她手上,指甲盖透着浅粉。
林凡喝着粥,想起梦里的恐慌,忍不住跟她念叨:“昨天街上多热闹啊,你忘了?
咱们去步行街买栗子,排队排了好半天,那老板还说‘昨天囤水的,今天该煮绿豆汤了’。
还有花店那老板娘,给玫瑰系的卡片写着‘哪有末日,只有来日’,你还说人家会做生意。”
苏欣剥鸡蛋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茫然:“昨天?
昨天我下班回来都七点多了,跟你一起点的麻辣烫,你还嫌辣得嘶哈嘶哈的,哪去什么步行街了?”
林凡手里的勺子停在碗里:“你忘了?
昨天是12月21号啊,大家不都在说末日吗?
你还跟我吐槽你同事小李,说她囤了一箱方便面,要‘抗灾’。”
“小李?”
苏欣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摇头,“昨天小李跟我聊的是周末去哪家美甲店,没提过末日啊。
还有,我昨天没点麻辣烫,是煮的面条,你还说我放多了盐。”
林凡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上午苏欣咬着栗子,含糊不清地说她妈囤的矿泉水喝不完;记得她在花店前对着粉色玫瑰笑,阳光落在她眼睛里;记得步行街的风里,都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可苏欣却说,昨天只是普通的一天,连麻辣烫和面条都记反了。
“你是不是昨天上班太累,记混了?”
林凡试着找补,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确定,“昨天街上真的很多人,还有人偷偷放小烟花呢。”
“放烟花?”
苏欣更懵了,“咱们这市区早不让放烟花了,你是不是把去年跨年的事记串了?”
林凡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昨天苏欣的鞋跟差点崴了,他扶着她的时候,指尖碰到她掌心的汗;比如买栗子时,她嫌烫,把栗子壳都剥在他手心里。
可看着苏欣认真的眼神,那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许真的是他做了噩梦,把梦里的场景和现实搅在一起了?
苏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纠结梦里的事,伸手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好啦别想了,不就是个梦嘛。
晚上我早点下班,咱们去吃巷口那家重庆火锅,你不是念叨好几天了?
就当给你‘压惊’。”
林凡接过鸡蛋,咬了一口,蛋黄的溏心漫在嘴里,是他熟悉的味道。
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却有点发慌。
窗外的鸟鸣还在响,小米粥的热气袅袅地飘着,苏欣正低头擦着桌子,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
一切都平和得不像话,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却像颗小石子,轻轻落在了他心里,漾开一圈细不可查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