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牛郎店打工

第一章 新干线终点的雾新干线停靠在东京站时，林舟攥着背包带的手沁出了汗。

九月的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带着不同于家乡福冈的潮湿气息，混着站台广播里模糊的日语，

像一层裹住呼吸的雾。背包最底层压着妹妹的病历单，胃癌早期，

手术费的数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三个月，最后把他逼上了这条路。一周前在便利店打工时，

同事偷偷塞给他一张印着 “星夜” logo 的卡片，

烫金的字体在荧光灯下晃眼 ——“诚聘男性陪伴，时薪五千起，无经验可培训”。

当时他把卡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可当晚看着妹妹发来的 “哥，我没事” 的短信，

又连夜翻遍了便利店的垃圾站。按照卡片上的地址，

林舟在新宿二丁目的小巷里找到了那栋挂着暖黄色灯牌的建筑。

“星夜” 的门帘是深紫色的，推开时风铃轻响，

玄关处的穿衣镜映出他局促的模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领口有点变形的衬衫，

头发是昨天在老家理发店剪的，便宜的发胶让刘海硬邦邦地翘着。“欢迎光临。

” 吧台后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抬起头，银灰色的头发梳得整齐，

左耳垂上的小钻石在灯光下闪了一下。他打量林舟的目光算不上锐利，

却像能看穿人心里藏着的窘迫，“是来面试的？”“嗯…… 我叫林舟。

” 他的日语带着九州口音，说完就后悔了 —— 昨天在出租屋里练了一晚上的标准语，

一紧张全忘了。男人起身走过来，身高比林舟高出大半个头，

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泛着冷光。“我是店长，叫我高桥就好。”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先坐吧，想喝点什么？”“不用了，谢谢。” 林舟坐下时，沙发陷下去一个浅窝，

皮革的味道混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让他有点头晕。

他想起出发前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 “实在不行就回来”，可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像根刺，

扎得他连回头的资格都没有。高桥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玻璃杯壁凝着水珠。

“为什么想来做这个？”林舟捏着杯子，指节泛白。他想说 “我需要钱给妹妹治病”，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 想在东京活下去”。高桥笑了笑，

指尖敲了敲桌面：“这里的‘活下去’，和你想的不一样。客人来不是找对象，

是找个人听他们说话，陪他们喝酒，假装这世界上有人在乎他们的烦恼。你会做什么？

”“我…… 会做饭，会修东西，打工的时候客人都说我态度好。” 林舟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些在 “星夜” 里听起来像笑话。高桥没说话，起身走到吧台后，

拿出一本相册递给林舟。里面是店里其他男孩的照片：有的穿着白色衬衫弹吉他，

有的戴着金丝眼镜读诗，还有的穿着和服陪客人下棋。

最后一页是个和林舟年纪差不多的男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照片下面写着 “佐藤，

上月业绩第一”。“他们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 高桥拿回相册，“你明天来培训吧，

早上十点。穿干净点的衬衫，别穿牛仔裤了。”林舟走出 “星夜” 时，

巷口的霓虹灯已经亮了。他摸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说自己在东京找到一份酒店服务生的工作，包吃住，工资还不错。

母亲在电话那头反复叮嘱他照顾好自己，挂电话时，林舟靠在墙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林舟穿着前一晚在优衣库买的衬衫，提前半小时到了 “星夜”。

佐藤已经在了，正坐在沙发上背酒水单，看到林舟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又低下头去。

培训的内容比林舟想象的复杂：怎么用不同的姿势给客人倒酒，怎么记住客人的喜好，

怎么在客人哭的时候递纸巾而不显得尴尬，甚至怎么笑才能让客人觉得亲切又不油腻。

高桥教他的时候很有耐心，可佐藤偶尔路过，总会冷不丁地说一句 “你这样客人会跑的”。

中午休息时，林舟在茶水间泡方便面，佐藤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你是为了钱来的吧？”林舟捏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这里的人都是为了钱。

” 佐藤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有人为了给家里还赌债，有人为了买名牌包，

还有人…… 为了凑学费。但你要记住，别把自己的事当真，也别把客人的话当真。

”烟雾飘到林舟面前，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佐藤把烟掐灭，

扔进垃圾桶：“下午学怎么跟客人聊天，别像个木头似的。”傍晚的时候，

店里开始准备营业。林舟换上了店里统一的黑色西装，尺寸有点大，

高桥找了个别针给他别在腰上。第一个客人进来时，林舟紧张得手心冒汗，

躲在吧台后面不敢出来。“林舟，过来。” 高桥招了招手，

身边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这位是美咲小姐，今晚你陪她吧。”林舟走到美咲面前，鞠了个躬：“美咲小姐，晚上好。

”美咲笑了笑，声音很温柔：“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想找个人喝喝酒，聊聊天。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美咲点了一瓶清酒。林舟按照培训时教的，给她倒了小半杯，

手还是有点抖。“你是新来的吧？” 美咲抿了口酒，问道。“嗯，今天是第二天培训。

” 林舟如实回答。“我以前也常来这里，没见过你。” 美咲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丈夫最近总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回来也没什么意思，就来这里坐坐。

”林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喝酒。美咲话不多，偶尔会问他老家的事，

林舟就跟她讲福冈的海，讲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去抓螃蟹的事。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很久没跟人这样好好说话了。快到十点的时候，美咲起身准备离开。

她递给林舟一张名片：“下次我来，还找你陪我吧。” 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万日元，

放在桌上，“小费。”林舟想推辞，美咲却摆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好好加油。

”看着美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舟拿起桌上的钱，心里五味杂陈。高桥走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第一次陪客人，没搞砸。”佐藤也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算你运气好，美咲小姐人很好。不过别以为每次都这么顺利。

”林舟接过威士忌，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从喉咙滑到胃里。他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

看着那些和他一样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孩，忽然觉得，东京的雾，好像比他想象的更浓。

第二章 威士忌里的冰十月的雨总缠缠绵绵，把新宿的霓虹泡成模糊的光斑。

林舟站在 “星夜” 门口，把湿淋淋的伞收进塑料袋时，

听见吧台后传来高桥压低的声音：“铃木先生今晚要来，你多盯着点。”他回头，

看见佐藤正用布擦着威士忌杯，指尖把杯口转得飞快。“知道了，

” 佐藤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上周刚骂走了小田。”林舟心里一紧。这半个月来，

他跟着佐藤学了不少技巧：把客人的喜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美咲喜欢清酒加梅干，

住在港区的田中太太爱聊园艺；倒酒时手腕要稳，

酒液不能溅出杯沿半滴；甚至学会了在客人沉默时，恰到好处地拿起吉他弹首慢歌，

而不是傻坐着。可他从没见过高桥口中的铃木 —— 据说那是家建筑公司的高管，

每次来都带着一身酒气和火气，上个月还把店里的水晶杯摔碎了三个。七点刚过，

门帘被猛地掀开，冷风裹着雨丝钻进来。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领带歪在领口，

西装肩膀沾着泥点，眼神像淬了冰。“高桥，给我找个人。” 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

声音里满是不耐烦。高桥朝林舟使了个眼色。林舟攥了攥西装下摆，快步走过去，

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铃木先生，晚上好。我叫林舟，今晚陪您……”“少废话，

” 铃木没看他，指着吧台，“先给我调杯威士忌，加冰，两块。

”林舟慌慌张张地跑到吧台后，手抖着拿冰夹。他记得佐藤说过，威士忌加冰要选方冰，

融化慢，不会冲淡酒味。可他刚夹起第三块冰，铃木的声音就炸了：“我说两块！

你耳朵聋了？”冰夹 “当啷” 一声掉在托盘里。林舟赶紧把多余的冰挑出来，

倒上琥珀色的酒液，双手捧着杯子递过去。铃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又 “砰” 地把杯子砸在桌上：“酒温太高了！你不知道威士忌要冰镇上吗？

”周围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林舟的脸瞬间烧得发烫。他想说 “对不起”，

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就在这时，佐藤端着一盘坚果走过来，

弯腰把盘子放在铃木面前，语气平淡：“铃木先生，最近赛马季，您上次押的那匹‘疾风’，

昨天在中京竞马场拿了冠军吧？”铃木的脸色顿了顿，眉头松开一点：“你也懂赛马？

”“略懂，” 佐藤靠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听说那匹马可不好押，

您眼光真准。”铃木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从赛马聊到公司里的事，说下属办事不力，

说合作伙伴出尔反尔，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刚才的火气好像全散了。林舟站在旁边，

看着佐藤偶尔点头附和，偶尔递过纸巾，心里忽然明白 —— 对付这样的客人，

不是要讨好，是要找到能让他卸下防备的话题。中途佐藤借口去洗手间，路过林舟身边时，

低声说：“他女儿在英国学马术，下次聊这个，比赛马管用。” 林舟赶紧掏出手机，

在备忘录里记下来：“铃木，建筑高管，爱赛马，女儿英国学马术，威士忌加两块冰，

要冰镇。”快到十点，铃木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嘟囔着 “还是你们懂我”。

林舟和佐藤一起把他扶到门口，叫了出租车。铃木上车前，

忽然抓住林舟的手腕：“下次…… 还找你。”林舟愣住了，直到出租车消失在雨幕里，

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手 —— 掌心全是汗，却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轻松。

佐藤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别得意，他下次说不定又会摔杯子。”“谢谢你，佐藤。

” 林舟接过水，声音有点哑。这半个月来，佐藤虽然话少，

却总在他犯错时悄悄提点：教他怎么分辨客人的情绪，教他怎么避开敏感话题，

甚至在他因为想念妹妹偷偷掉眼泪时，把自己的便当分给他一半。佐藤没说话，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店里。三天后的傍晚，美咲又来了。她没穿风衣，

穿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看起来比上次温柔，却也更憔悴。“林舟，

”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晚霞，“我今天去签离婚协议书了。

”林舟刚倒好的清酒晃了一下，酒液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美咲小姐……”“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出轨了，” 美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眼神空茫茫的，“他总说加班，手机从不离身，衣服上偶尔会有陌生的香水味。

我装作不知道，每天给他做晚饭，等他回家，以为只要我忍，这个家就不会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滴在酒杯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林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像高桥教的那样，安静地陪着，不打断，

也不追问。“昨天他跟我说，他爱上别人了，想跟我离婚。” 美咲擦了擦眼泪，笑了笑，

却比哭还难看，“我以为我会很生气，会跟他吵，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累，太累了，

装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不用装了。”那天美咲聊了很久，从她和丈夫刚认识的时候，

聊到他们一起装修房子，聊到她第一次做蛋糕，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丈夫笑着帮她收拾。

那些甜蜜的回忆，现在听起来却全是苦涩。快到打烊的时候，美咲起身离开，

递给林舟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烤的曲奇，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林舟接过盒子，

指尖碰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美咲小姐，以后…… 如果你想找人说话，随时来。

”美咲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有了一点暖意：“好。”看着美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林舟打开盒子，曲奇的香味飘出来，甜得发腻。他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忽然想起小时候妹妹第一次学烤饼干，烤焦了还非要塞给他吃，说 “哥，这是我做的，

你必须吃”。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短信：“舟舟，

医生说小优的手术定在下个月，还需要再准备五十万日元。”林舟咬着曲奇，甜味混着眼泪，

一起咽进肚子里。他抬头看着 “星夜” 暖黄色的灯牌，看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

忽然觉得，这座城市里，好像有很多人和他一样，都在用力地活着，哪怕活得很累，很狼狈，

也还是舍不得放弃。佐藤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别吃太多甜食，晚上会睡不着。

”林舟接过牛奶，温热的杯子焐着手心。“佐藤，” 他看着佐藤，“你说，

我们做这份工作，到底是在帮别人，还是在骗自己？”佐藤靠在墙上，

看着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沉默了很久，才说：“或许都有吧。至少，在这盏灯下面，

有人能暂时不那么孤独。”雨丝敲打着窗户，发出轻轻的声响。林舟喝着热牛奶，

心里忽然安定了一点。他知道，下个月的手术费还没着落，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棘手的客人，

还会有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但至少现在，他还能在这里，陪着那些和他一样孤独的人，

也让自己，能多一点坚持下去的勇气。

第三章 便利店的冷与星夜的暖十一月的东京开始飘起细雪，

清晨五点的便利店总泛着冷白的光。林舟把最后一箱牛奶搬进冷柜时，指节冻得发僵，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 是母亲发来的小视频，妹妹小优坐在病床上，

举着画满星星的纸，对着镜头笑：“哥，我梦见东京的星星了，比福冈的亮。

”他靠在冷柜旁，把视频反复看了三遍，直到便利店的微波炉 “叮” 地响了，

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加热好的饭团捏在手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焦虑 —— 距离手术只剩二十天，五十万日元的缺口像块石头，

压得他喘不过气。自从收到母亲的短信，林舟就多找了份便利店夜班兼职，

从凌晨一点做到早上六点，接着赶去 “星夜” 准备十点的培训，

每天能睡四个小时就算奢侈。高桥看出他眼底的青黑，没说什么，

只是把他的晚班排得少了些；佐藤则会在他趴在吧台上打盹时，悄悄给他盖上件西装外套。

这天晚上，“星夜” 来了位新客人。门帘掀开时，带进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一个穿米白色羊绒大衣的女人走了进来，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手里拎着限量款的铂金包，

一看就身价不菲。“我要找林舟。” 她走到吧台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

林舟刚给田中太太倒完茶，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番，

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就坐那里吧，我叫山口。”他在山口对面坐下，

紧张地攥着桌布 —— 这位客人身上的贵气让他有点无措，比面对铃木先生时更甚。

山口没急着点酒，只是看着他：“听说你很会听人说话。”“我…… 只是尽量陪客人聊天。

” 林舟的声音有点干。山口笑了笑，叫来了高桥，点了瓶 82 年的拉菲。

“我先生上周去世了，” 她倒了杯酒，递给林舟，“我们结婚三十年，他走的那天，

我在公司开了三个会，晚上回家才发现，家里的灯没一个亮的。”林舟握着酒杯，没敢喝。

他想起美咲说 “装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不用装了”，眼前的山口，

明明眼底藏着翻涌的悲伤，却连哭都带着克制。“他年轻的时候总说，

等退休了就陪我去北海道看雪，” 山口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可他的退休计划还没写好，人就没了。昨天整理他的书房，发现他藏了一抽屉的围巾，

都是给我买的，却从来没告诉过我。”说到这里，山口的声音终于颤了一下，

她从包里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你说，人这一辈子，

到底在等什么呢？等有钱，等有空，等以后…… 可等着等着，就什么都没了。

”林舟想起自己总对妹妹说 “等哥赚够钱，就带你去东京玩”，心里忽然一酸。

“山口女士，” 他轻声说，“或许不用等‘以后’，现在能做的事，就尽量去做。

比如…… 去北海道看雪，带着先生买的围巾。”山口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

眼里有了点水光：“你说得对，是我太执着于‘一起’了。”那天晚上，山口聊了很多，

从她和先生创业时的艰难，到后来公司做大后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