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大街上。
陈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帮搞电视的，睡得比鸡还晚。
他抬起头。
这个世界的星空，倒是和他来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
他无意识地哼起一句陌生的歌词，唱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看来刚才在台上那首歌，确实把他自己都唱兴奋了。
“咕噜——”肚子在这时发出***。
摸了摸兜，浑身上下还有几百块钱，手机里也有三千块钱，全部家底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陈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十三岁就出来混，饥一顿饱一顿才是常态。
活下去，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现在，先填饱肚子。
拐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个最便宜的面包。
走出来，蹲在街角，撕开包装就狼吞虎咽。
“汪。”
一声微弱、试探的叫声。
陈兴塞了满嘴面包，抬眼。
一条脏得看不出原本毛色的小流浪狗，正蹲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想都别想。”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腮帮子鼓动。
小狗也不闹，乖乖地摇摇尾巴，卧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陈兴埋头猛吃了几口，动作却慢了下来。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扭头又钻回了便利店。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根火腿肠。
“算你走运，碰上老子心情好。”
他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利落地掰开火腿肠，扔到小狗面前。
小家伙饿狠了，三两下就吞了个干净，差点噎住。
“饿死鬼投胎啊你？”
陈兴骂了一句，拧开水瓶，自己先灌了两口，然后慢慢将水倒在手心，递到小狗面前。
小狗急切地舔着水，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喝完水，它欢快地绕着陈兴打转，叫声都清亮了不少：“汪汪！”
陈兴莫名的心情也开心起来。
“唉，这世道，狗都有人给买吃的，我这老头子就只能干看着喽……世风日下啊。”
角落的阴影里，一团破旧的毯子动了动，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那是个老乞丐，头发胡子糊在一起，打着结。
其实陈兴早就注意到他了。
“狗比有些人懂感恩，它值得。”
陈兴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是是是，人嘛，有时候还真不如狗。”
老乞丐嘿嘿一笑，声音像是破风箱，“老头子我几天没闻过肉味儿了，小伙子，那火腿肠皮……能不能让老头子我闻闻？
好歹蹭点肉香不是？”
一般人听到这儿，多少会动点恻隐之心，至少给买根新的。
但陈兴偏不。
他最烦这种拐弯抹角、道德绑架的戏码。
想要？
首说。
跟我玩这套？
门都没有。
想闻火腿肠皮？
行啊，满足你。
他站起身，捡起刚才准备扔掉的包装皮，走到老乞丐面前，特别诚恳地递过去：“这点小愿望，必须满足。”
老乞丐显然没料到这出，看着递到鼻子底下的塑料皮，愣了一瞬。
但姜还是老的辣。
他只顿了一下，就面不改色地接过来，真就贪婪地深吸了一口，那陶醉的模样让陈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更绝的是，老乞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包装皮的内侧！
这还没完。
他又慢悠悠地从身后摸出个见底的廉价酒瓶，瓶口朝下，使劲晃了晃，才勉强滴出两三滴。
他极其珍惜地舔了舔瓶口，咂摸着嘴，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痛快！
有酒有肉，人生何求啊！”
陈兴彻底服了。
他转身，第三次走进便利店。
再出来时，他首接把一整包火腿肠塞进老乞丐怀里。
“下次真吃不上饭，说点软话，不丢人。”
他语气平淡，说完站起身。
那条小狗还乖巧地坐在原地。
陈兴冲它俏皮地眨了下眼，转身要走。
“喂，年轻人。”
老乞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火腿肠的含糊不清，“这小畜生在这条街溜达好几天了，见谁都躲，就对你摇尾巴，是颗好苗子，可以考虑收了。”
陈兴脚步顿住，回头，挑眉：“嗬，还懂相狗？”
老乞丐嘿嘿笑着，撕开一根新的火腿肠：“老头子半辈子都在跟畜生打交道，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话勾起了陈兴一点兴趣：“哦？
那人呢？”
老乞丐嚼着肉肠，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玩味的光：“人？
不敢沾，老头子命里带煞，妨人，跟我走得近的，都没好下场。”
陈兴歪头，看了看同样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的小狗，忽然灿烂地笑了：“我不信，有时候人跟畜生，一回事。”
说完，他再不留恋，抬脚就走，背影干脆利落。
老乞丐看着他那越走越快的步子，眯了眯眼睛——这小子，嘴上说着不信，脚底下倒溜得挺快。
有点意思。
老乞丐无声地咧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冲那小狗招了招手。
刚才还对陈兴摇尾乞怜的小狗，瞬间脊背弓起，全身脏毛炸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呜咽，如临大敌。
“天生的狼种……”老乞丐低声嗤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眼中那点平和瞬间消失，闪过一丝寒光。
刚刚还龇牙低吼的小狗顿时怂了，呜咽一声，匍匐在地，尾巴夹紧，露出求饶的姿态。
“呵，小畜生，倒挺识相。”
老乞丐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昏聩的模样，眼皮耷拉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暗巷里，传来一声轻柔却让人极不舒服的猫叫。
正委屈趴着的小狗立刻支起耳朵，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喉咙里再次发出不安的低吼。
老乞丐仿佛己熟睡，毫无反应。
小狗对那声猫叫似乎忌惮至极，对着黑暗龇出乳牙，嘶嘶作响。
下一秒，它竟像是被激发了凶性，猛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片黑暗！
然而——“嗷呜——！”
仅仅片刻，一声哀嚎，小狗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来，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闲的蛋疼就把那玩意儿砸了，游手好闲。”
老乞丐眼皮都没抬，骂的却是难听。
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
身材高大健硕，浓眉大眼，一副刚从乡下进城、老实巴交的长相——是那种很容易让某些富婆放下戒心、甚至心生怜惜的类型。
来人走近，站定。
老乞丐哼了一声，极其自然地抬起脏兮兮的脚，狠狠踹在对方的高定西裤上。
“***，站那么高干嘛？
不知道老子不喜欢仰着头看人？”
奇怪极了。
这一身高定行头足够买下老乞丐无数次“贱命”的男人，竟顺从得不可思议，乖乖蹲下，仰头看着老乞丐，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朴实又带点憨气的笑容：“哥。”
老乞丐似乎余怒未消，伸出脏得看不出肤色的手，泄愤似的在男人昂贵挺括的西服上反复擦拭，留下一道道污渍：“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偏就给你生了这副好皮囊？
哼，不过老天爷也算公平，老子虽然长得寒碜，但胯下功夫一流……”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极其憋屈的事，猛地住了口。
接着毫无预兆地，他跳起来，开始对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强壮太多的年轻***打脚踢，疯狂输出。
“他妈的！
你不就比老子长的高点帅点么！
要不是看脸，就凭老子这本事，还用得着让你去勾引那对***？！”
年轻人也不闪躲，更不反抗，就那么蹲着硬扛，脸上甚至还保持着那副憨厚的笑容，仿佛挨打也是种享受。
老乞丐打到气喘吁吁，最后狠狠一个飞踹将男人踹倒在地，才喘着粗气骂道：“……贱骨头！”
男人这才笑眯眯地爬起来，熟练地拍打着西装上的灰尘脚印，仿佛刚才只是被轻轻推了一下。
老乞丐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找着人了吗？”
男人立刻恭敬地说道：“据那对母女说，那王八蛋最近喜欢去前面那个皇朝酒吧喝酒，人十有***就在那里。”
老乞丐背着手，佝偻着腰，骂骂咧咧地朝更深沉的夜色里走去。
“狗都让你骑了，老子还他妈得干活，等着，早晚有一天割了你那害人的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