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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挂号信与绿豆汤

发表时间: 2025-09-30
那封牛皮纸信封,像一块沉甸甸的砖头,被李桂兰攥在手里,指尖都有些发白。

她没立刻拆,只是反复地看着信封上打印的“清江县纺织厂”那几个红字,又摸了摸右下角盖的公章凸起的印记。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漫上祝希悦的心头。

她看着母亲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了平日里的唠叨和烟火气,只剩下一种紧绷的、近乎肃穆的神情。

“妈?”

祝希悦小声叫了一下。

李桂兰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迅速把信塞进了围裙前面的口袋里,还下意识地拍了拍,仿佛这样就能把它藏起来,或者让它变得不那么重要。

“没事儿,厂里的事儿。”

她语气尽量放得轻松,但嘴角那点不自然的弧度却出卖了她,“冰棍吃完了?

吃完赶紧回家,外面热死了。”

她没再看文瑾,转身就往回走,脚步比出来时急了不少。

祝希悦和文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疑惑。

文瑾小声说:“那我先回去啦?”

祝希悦点点头,也心事重重地跟着母亲往家走。

小卖部门口,孙闯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战斗,晃悠过来,嘴里又叼上了根新的冰棍。

他瞅见祝希悦闷头走路的样子,扯着嗓子喊:“喂,祝希悦,咋了?

冰棍掉地上了?”

祝希悦没心情理他,只当没听见。

孙闯“嘁”了一声,挠挠头,又晃回他那烟雾缭绕、满是电脑风扇嗡嗡声的据点去了。

回到家,堂屋里的缝纫机安静着。

李桂兰坐在桌边,面前摆着那封信,但她没动,只是看着它发呆。

桌上放着一锅早上熬好的绿豆汤,己经放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亮晶晶的“衣”。

祝希悦去灶台边拿碗,舀了两碗绿豆汤。

清甜的豆香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屋里凝重的空气。

“妈,喝点绿豆汤。”

她把一碗推到母亲面前。

李桂兰像是被惊醒,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嗯,好喝。”

她说着,眼睛却又不自觉地瞟向那封信。

“是爸单位来的信?”

祝希悦试探着问。

父亲祝建国跑长途运输,经常不在家,家里的事多是母亲操持。

“嗯。”

李桂兰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旁边裁布用的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信封口剪开。

里面掉出来好几页纸。

李桂兰戴上她的老花镜,凑到窗边亮堂的地方,一张一张地看。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默念上面的字句。

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祝希悦屏住呼吸,小口小口地喝着绿豆汤,眼睛却一首盯着母亲。

碗里的绿豆沉底,她的心却悬在半空。

堂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格外清晰。

过了好久,李桂兰才摘下眼镜,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她把那几张纸仔细地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然后放进桌子的抽屉,还用一本旧杂志压住了。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看起来疲惫又勉强。

“没啥大事。”

她对祝希悦说,声音有点干涩,“厂里……可能要搞什么改革,学习文件。”

祝希悦不信。

如果是学习文件,母亲不会是这种表情。

但她没有追问。

她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

父母总是这样,觉得小孩子不懂,把所有的事情都挡在外面。

“哦。”

她低下头,用勺子搅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绿豆。

就在这时,隔壁顾家又传来一点动静,是开门的声音。

祝希悦下意识望出去,看见顾渊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铝制的水壶,似乎是去巷口公用水龙头打水。

他的脸色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睫低垂着,像是在看脚下的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下午被他父亲训斥的阴影,似乎还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清冷和疏离。

他经过祝希悦家门口时,目光没有任何偏移,仿佛她们母女和这屋里凝固的空气,都只是巷子里最寻常不过的背景板。

祝希悦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那点因为那封信而起的慌乱,莫名地和一点点对顾渊的同情混杂在了一起。

这个下午,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都被一种无形的、闷热的东西包裹着,挣脱不开。

李桂兰站起身,开始收拾碗勺,动作有些机械。

“晚上想吃什么?”

她问,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调子,但仔细听,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都行。”

祝希悦说。

她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

夕阳开始西斜,把巷子一边的屋顶染成橘红色,另一边则沉入更深的阴影里。

老槐树的叶子一动不动。

知了还在叫。

那封被藏在抽屉最底下的信,像一个沉默的炸弹,己经安放在了她们家的生活里。

祝希悦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又会炸出怎样的结果。

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可能要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