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苏晚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她猛地甩手,想要挣脱那只冰冷刺骨的桎梏,手腕却像被精钢焊死,纹丝不动。
墨离的手指甚至微微收紧了些,冰寒的触感更深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麻痹般的刺痛。
“你…你什么意思?!”
她惊骇地瞪着镜子里那个俊美得如同神祇、却又散发着森森鬼气的男人,语无伦次,“什么眼睛?!
放开我!
你到底是谁?!”
墨离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依旧锁着她惊恐的脸。
他微微偏了下头,动作优雅却带着非人的僵硬感,仿佛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在调整角度。
冰冷的视线,透过模糊的镜面,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移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那个…聒噪的蝼蚁。”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像裹着碎冰,“他的眼睛,看你的眼神,很脏。”
最后一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丝…杀意。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明白了!
他指的是房东老王!
刚才老王砸门时的污言秽语,那些下流的目光…都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知道了?
他甚至要为此挖掉老王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的冰冷更甚,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
不行!”
苏晚失声喊道,挣扎得更剧烈,指甲甚至在那只苍白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浅痕,却如同挠在寒铁上,连一丝印记都没留下。
“你不能!
那是犯法!
是杀人!”
她试图用人类的规则去约束一个显然不属于此间的存在,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徒劳。
“犯法?
杀人?”
墨离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又骤降了几度。
苏晚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细小的白雾。
“夫人,看来你还不明白。”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吐息再次拂过苏晚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契约己成,你的命,连同你招惹的是非,都归我管。
脏东西,就该清理干净。”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剜人双目,而是拂去一粒尘埃。
“契约?
什么契约?!”
苏晚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什么时候签了什么鬼契约?!
就因为穿了这件该死的嫁衣?!
“放开我!
我不签!
我不知道什么契约!
你找错人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身体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她甚至不顾一切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扒拉扣在腕上的冰冷手指,触手的感觉坚硬、冰冷、毫无生气,如同寒冬腊月里深埋地下的玉石。
墨离对她的挣扎和质问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门口,那双深邃的墨瞳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暗流般的黑色雾气在旋转、凝聚。
就在这时——“砰!
哗啦——!”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老王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啊——!!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
滚开!
滚开啊——!”
那叫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惊骇,仿佛正在经历世间最可怕的酷刑。
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倒地翻滚的声音,还有指甲疯狂抓挠地面的刺耳刮擦声。
苏晚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猛地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那薄薄的门板,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的恐怖景象!
老王…老王他…“你…你做了什么?!”
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镜中的墨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胃里翻江倒海。
墨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刚才那丝冰冷的笑意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漠然。
仿佛门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过是夏夜里蚊虫的嗡鸣。
他扣着苏晚手腕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那股刺骨的寒意骤然褪去,手腕上只留下几道清晰的、冰冷的指痕淤青,隐隐作痛。
“一点小小的…警告。”
他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玄色的袍袖似乎无风自动了一下。
苏晚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玄衣墨发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
这不是幻觉!
这是一个能轻易掌控他人生死,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鬼!
老王惨烈的叫声还在持续,隔着门板,一声声敲打在苏晚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她该怎么办?
报警?
说一个穿古装的鬼挖了房东的眼睛?
谁会信?
而且…这个鬼现在就站在她身后!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比之前更加窒息。
墨离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晚惨白如纸的脸上,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那双深潭般的墨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耐?
或者别的什么?
他向前飘了半步(苏晚惊恐地发现他好像没有脚!
),冰冷的气息再次笼罩过来。
他抬起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苏晚冰凉的脸颊。
苏晚吓得猛地一缩脖子,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预期的冰冷触碰并没有落下。
只听到那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她头顶响起:“此地污秽不堪,不宜久留。
收拾东西,跟我走。”
苏晚猛地睁开眼,眼中还残留着未退的惊惧水光。
“走?
去哪?”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墨离的视线扫过这间破败、潮湿、散发着霉味和廉价泡面味的出租屋,眼底的嫌恶几乎凝成实质。
“去你该待的地方,”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福荫堂**。”
福荫堂?
那是什么地方?
听起来像是个…店铺?
还是义庄?
苏晚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门外老王的惨叫声似乎弱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痛苦***。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真人、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鬼夫,看着自己手腕上刺目的淤青,再听着门外那人间地狱般的动静……她还有选择吗?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深秋的夜色,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这条命,似乎从她披上那件猩红嫁衣的那一刻起,就己经不再属于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