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雾稠得像浸了血的棉絮。
陆烬抓着看守的后领往岔路深处拖,骨刀始终抵在对方腰眼上。
走了没几步,雾滴落在衣服上竟凝成了淡黑的珠粒,顺着布料往下淌,蹭得手背发痒 —— 他忽然记起这条岔路的古怪,之前跟着原主的身体走过一次,雾越稠的地方,越容易藏着能啃碎骨头的东西。
“就、就在前面。”
看守的声音发颤,脚步却往左侧偏了半尺,“左边那片石缝后就是山洞,就是…… 就是得小心蚁群,昨天还有家奴看见蚀骨蚁爬出来。”
陆烬的指尖猛地收紧。
他听见了 —— 极细微的 “沙沙” 声,从左侧石缝里钻出来,混在滴水声里,像无数细针在刮骨头。
刚才看守偏身时,裤脚扫过地面,带起的雾团里,竟飘着半只指甲盖大的骨白色虫子,壳上还沾着点暗红的浆体,落地瞬间就钻进了石缝。
“左边是蚁巢。”
陆烬的声音压得很低,骨刀往看守腰上又送了送,“藏诡骨的山洞在右边,我见过石缝上的血纹,和献祭台的一样。”
看守的身体瞬间僵住,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流:“你、你怎么……去年有个家奴进去找骨刀,最后只抬出来半只手。”
陆烬没给对方辩解的机会,膝盖顶在看守腿弯处,逼着他转向右侧,“现在带我去山洞。
再骗我,我就把你扔去石缝里,看蚁群是先啃你的肉,还是先融你的骨。”
他没说谎。
刚才那只虫子的壳,和记忆里蚀骨蚁的模样分毫不差 —— 原主的身体曾在祭祀房见过装蚁酸的陶罐,罐壁上就贴着这样的虫子,祭司说过,这东西的蚁酸能把骨头融成浆,连渣都剩不下。
看守终于不敢再绕路,哆哆嗦嗦地领着陆烬往右侧走。
又走了十几步,前方石壁上果然出现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的石缝里爬满暗红的纹路,和献祭台的血纹如出一辙,滴水声就是从洞里传出来的,“滴答、滴答”,落在洞底的水洼里,泛着诡异的淡光。
“诡骨在里面的石台上。”
看守指着洞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真不敢进去,里面有前几任看守的骨刀,听说…… 听说他们都是被蚁群拖进去的。”
陆烬松开手,却把骨刀换了个方向,刀尖对着看守的喉咙:“你先进。
走在我前面,敢乱碰东西,我现在就割开你的喉咙,让你的血引蚁群过来。”
看守脸色惨白如纸,只能踉跄着走进山洞。
陆烬跟在后面,眼睛扫过洞壁 —— 石面上布满了细密的爬痕,有些痕迹还很新,边缘沾着点骨白色的碎壳,显然不久前还有蚀骨蚁爬过。
洞中央的石台上堆着十几块泛黑的骨头,每块都有巴掌大,表面爬着淡黑的纹路,和他手腕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就是这些。”
看守站在石台边,手不自觉地摸向台面侧面的一块凸起,“这、这些就是陆家藏的诡骨,够你…… 够你用一阵子了。”
陆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看守的指尖刚碰到凸起,洞壁上就传来 “咔嗒” 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缝里转动。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踹向看守的后背,对方惨叫着撞在石台上,手掌重重按在了凸起上。
“咻咻咻!”
三道青黑色的骨刺从洞壁里射出来,擦着陆烬的肩膀飞过,钉在对面的石壁上,骨刺尖端的暗红浆体顺着石面往下淌,落地瞬间就把地面蚀出了小坑。
陆烬没管倒在地上的看守,快步冲到石台边,指尖在台面下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个凸起的拉环 —— 拉开暗格的瞬间,一把比手里更锋利的骨刀露了出来,刀柄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陆” 字。
“你敢耍我!”
看守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通红,抓起块碎石就往陆烬后脑勺砸。
陆烬转身避开,新拿的骨刀横劈过去,刀刃擦着看守的手腕划过,对方手里的碎石 “哐当” 掉在地上,手腕上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没等看守惨叫,陆烬的骨刀己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刚才想按机关,是想让骨刺杀我,还是想引蚁群?”
陆烬的声音很平,指尖的黑芒在雾里闪了闪,“不管是哪个,你都没机会了。”
他没再废话,手腕发力,骨刀划过看守的喉咙。
温热的血喷在石台上,溅到诡骨上的瞬间,陆烬手腕的纹路突然发烫,像是有股暖流顺着指尖钻进身体,之前隐约的异化痛感竟淡了不少。
他抓起一块诡骨 —— 入手冰凉,表面的纹路和自己手腕上的完全吻合,刚碰到皮肤,就有细碎的黑芒从骨头上飘出来,钻进他的小臂。
陆烬闭上眼,能清晰地感觉到,淡黑的纹路正在往手肘蔓延,指尖的黑芒也亮了几分,之前斩杀看守时消耗的力气,正一点点回补回来。
“沙沙 —— 沙沙 ——”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爬动声,比刚才更响,像是有无数东西正在往洞口涌来。
陆烬猛地睁眼,看见洞口的雾里爬进来成片的骨白色虫子,正是蚀骨蚁!
它们的壳在雾里泛着冷光,前排的蚂蚁己经爬到了洞底,正朝着石台的方向快速移动,蚁群经过的地方,地面竟被蚁酸蚀出了细细的痕迹。
是刚才看守的血引过来的。
陆烬没再犹豫,抓起石台上剩下的十几块诡骨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洞外冲。
前排的蚀骨蚁己经爬到了他的脚边,他抬脚踩下去,“咔嚓” 一声,虫子的壳碎成了渣,蚁酸溅在鞋底,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
冲出洞口时,蚁群己经占了半个岔路。
陆烬不敢回头,沿着来时的路往献祭台方向跑 —— 他记得食骨诡应该还在那附近,蚀骨蚁和食骨诡都是诡异,说不定能互相牵制。
跑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 “咔嗒” 的啃咬声 —— 是食骨诡!
陆烬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那团青黑色的影子正挡在蚁群前面,枯骨手抓起几只冲在最前面的蚀骨蚁,塞进雾里的 “嘴” 里,雾团里顿时传来 “滋滋” 的声响,像是蚁酸正在被吞噬。
趁着这个间隙,陆烬转身钻进了更浓的雾里。
他不敢往陆家的方向跑,只能朝着永夜碎陆的深处走 —— 那里雾更浓,更适合隐藏,也更有可能找到新的诡骨。
怀里的诡骨还在发烫,陆烬摸了摸小臂,淡黑的纹路己经爬到了手肘,指尖的黑芒稳定了不少。
他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 除了远处隐约的 “沙沙” 声,还有更模糊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靠近。
是陆家的追兵。
陆烬握紧手里的骨刀,眼神冷了下来。
他没再停留,把怀里的诡骨往衣服深处塞了塞,转身消失在更浓的蚀雾里。
雾里的碎骨还在飘,落在他刚才靠过的石壁上,很快就被爬来的蚀骨蚁覆盖。
永夜碎陆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而他手里的骨刀和怀里的诡骨,是此刻唯一能活下去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