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天下的盗贼

别记住我，求你了高三那年，我发现每次考试，只要我碰到别人的皮肤，

就能瞬间复制对方的知识记忆。我靠着和学霸握手次次考第一。

直到班主任点着我满分的试卷冷笑：“你根本不知道，

被复制记忆的人会永久失去那部分知识——上次联考，你毁掉了隔壁学校三个天才的前途。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举着空白试卷的陌生人正死死盯着我。

---高三教学楼里特有的那种沉闷，裹挟着旧书和粉笔灰的味道，死死压在每一个角落。

林晚坐在窗边，指尖的笔转得飞快，几乎成了残影，窗外聒噪的蝉鸣像是给这沉闷伴奏，

搅得人心头更乱。下周就是三省联考，名字听着吓人，决定保送名额，

更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钝刀，不见血，却磨得人生疼。

她的目光越过一排排黑黢黢的头顶，落在前排那个挺直的背脊上。宋远，永远的第一，

像一座风化了也不会动摇的山。只要轻轻碰他一下，手指，手臂，

哪怕只是校服袖口的布料下隐约传递过来的体温……林晚猛地掐了自己一下，指甲陷进掌心，

细微的刺痛让她从那危险的诱惑里清醒过来。不能想。可那念头就像藤蔓，一旦破土，

就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第一次是无意的，数学小测前，她踉跄着撞上学习委员，

手指擦过对方的手背，那一瞬间，海量的公式、定理、解题思路如同开闸的洪水，

轰鸣着冲进她的脑海，清晰得仿佛她早已演练过千百遍。那次小测，

她第一次摸到了班级前十的边。狂喜之后是更深的恐惧，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

用冰凉的水反复冲刷那只手，皮肤搓得发红，好像那样就能洗掉附骨之疽般的“窃取感”。

可下一次月考呢？再下一次呢？那只无形的手，推着她，一次次走向宋远，

走向其他成绩好的同学。问一道无关紧要的题，递一瓶水，装作不经意地拍一下肩膀。

“宋远，这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恼。

宋远回头，镜片后的眼睛干净清澈，没什么戒心，接过练习本，

指尖在她指关节上不经意地一碰。轰——完整的知识体系，清晰的逻辑链条，

甚至包括宋远对某些题型独特的快速解法，瞬间充盈了她的脑海。那种被智慧填满的饱胀感，

带着一种近乎罪恶的快意。那次月考，她坐在宋远旁边，笔尖沙沙，行云流水。成绩公布，

林晚，第一。宋远，第二。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变了。惊诧、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像细密的针，从四面八方扎过来。宋远看着榜单，愣了很久，才转头对她扯出一个笑，

“厉害啊，林晚。”那笑容勉强，带着未散的茫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成功的滋味是甜的，

粘在喉咙口，却泛着铁锈般的腥气。她开始害怕看宋远的眼睛，

害怕接触任何她“复制”过的人。他们偶尔会揉着太阳穴，抱怨“奇怪，

这个知识点明明记得滚瓜烂熟，怎么突然有点模糊”，或者“那道压轴题我之前明明有思路，

现在一片空白”。每一次听到，林晚都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联考前一天，

气氛绷到了极限。放学铃响过很久，教室里只剩她一人。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回头，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旁，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捏着一沓试卷，最上面那份，是林晚上次模拟考近乎满分的卷子，

鲜艳的分数刺得她眼睛疼。“林晚，”李老师的声音不高，平平板板，却像淬了冰，

“坐下聊聊？”她僵硬地坐回座位。李老师没有走近，只是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

扬了扬手里的卷子。“满分。很漂亮。”他顿了顿，目光像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她勉强维持的镇定，“你靠着这个‘能力’，一路畅通无阻，感觉很好，是吧？

”林晚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可你知不知道，”李老师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像锋利的刀片划出的口子，“你每复制走一份知识记忆，被复制的人，就会永久地失去它。

”他往前踱了一步，皮鞋底敲击水磨石地面，发出空旷的回响，一声一声，砸在林晚的心口。

“上次联考，你为了确保你的‘第一’，碰了谁？隔壁一中的陈默，

物理竞赛苗子；还有二中的张薇，英语几乎从不扣分；哦，对了，

可能还有他们学校的另一个尖子……记不清了吧？”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残忍的揭露快意，“他们三个，联考成绩一落千丈！陈默的物理大题一片空白！

张薇的作文只写了三行！另一个直接缺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脑子里相关的知识，

被你抽干了！干干净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砰砰砰地射穿她单薄的防御，

留下血肉模糊的窟窿。林晚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湿透了校服后背，

手脚冰凉得不像自己的。原来那些模糊、那些空白，不是偶然，是她亲手剥夺的！

她毁了别人……“你偷走的，不光是分数，是他们的前途，懂吗？”李老师的声音低沉下去，

却更显恐怖。就在这时——“砰！”教室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站着一群人。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一双双燃烧着愤怒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她身上。他们手里，高高举着几张纸，

惨白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刺目地晃动着——那是联考的空白试卷。最前面那个男生，

死死地盯着她，眼眶赤红，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诅咒的话，

却最终只化作粗重压抑的喘息。他们一步步，沉默地，朝着她逼近。林晚瘫在椅子上，

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海里只剩下宋远茫然的脸，李老师冰冷的宣判，

和眼前这一片代表着她罪行、吞噬了他人未来的，绝望的空白。

林晚像一尊被抽去魂魄的泥塑，凝固在椅子上。那一片惨白的空白试卷，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吞噬了教室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他们一步步逼近。

最前面的那个男生，她认出来了，是照片曾贴在光荣榜最顶端的陈默。此刻，

他眼里的光熄灭了，只剩下灼人的、破碎的恨意。他手里的物理试卷，大片大片的空白，

刺眼得如同讣告。“为什么？”陈默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喉咙，

“我做了三年的竞赛题……那天之后，

我的脑子……像被挖掉了一块……”他猛地将试卷拍在她的课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什么都没了！”他身后那个瘦弱的女生，是张薇。她举着只写了三行字的英语作文，

眼泪无声地淌着，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轻微颤抖。她说不出一句话，

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林晚。还有其他人，

举着不同科目的空白试卷，如同一支举着阵亡通知书的送葬队伍，沉默地围拢过来。

他们的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钉在耻辱柱上。李老师退到了讲台边缘，

像一个冷眼的判官，将最终的刑罚交给了苦主。“对不起……”林晚的嘴唇哆嗦着，

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陈默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课桌两侧，通红的眼睛逼视着她，“一句不知道，

就能换回我的保送资格吗？就能换回我们被偷走的东西吗？”他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她脸上，

带着绝望的滚烫。林晚瑟缩了一下，无法承受这样的逼视，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是宋远茫然的脸，是学习委员揉着太阳穴说“奇怪”的样子，

是无数次她碰到别人皮肤时那瞬间涌入知识的、令人战栗的充盈感。原来那每一次充盈，

都伴随着另一边的空洞。她不是在复制，她是在掠夺。“我……我怎么还……”她语无伦次，

巨大的恐惧和罪疚感几乎要将她撕裂。“还？你拿什么还！”另一个声音尖利地响起。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挤进了这令人窒息的重围。是宋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林晚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复杂难辨。

他看到了自己跌落的名次，也听到了最近同学们关于记忆模糊的抱怨，此刻，

一切都有了答案。“林晚，”宋远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陈默等人，“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说得轻巧！被偷知识的不是你！”有人冲着宋远吼道。宋远沉默了一下，

然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林晚：“那次月考之前，你问过我物理题。之后，

我的物理……特别是那几个你问过的题型，思路确实变得很滞涩。”他顿了顿，

像是在确认什么，“所以，是不是……碰过我的人，也会？”林晚猛地抬头，

对上宋远求证的目光，她像被烫到一样，慌乱地点头，眼泪终于决堤。“……会。

”人群一阵骚动。受害者不止是外校的天才，还有身边的同学。这种威胁原来如此之近。

宋远深吸一口气，转向陈默他们：“杀了她，或者毁了她，你们的知识就能回来吗？

”愤怒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那你说怎么办？！”陈默低吼，像一头困兽。

宋远看向讲台上的李老师：“李老师，您既然知道这一切，应该有办法吧？或者，

您早就知道？”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老师身上。他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办法？”李老师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林晚，扫过每一张空白试卷，

最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这种以掠夺为代价的‘捷径’，从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它只会提醒你们，每一个看似轻易得到的分数，都可能沾着别人的血泪。

”他的话语像最后的判决，冰冷而无情。林晚瘫软下去，额头抵在冰冷课桌沿上。

陈默等人眼中的怒火在绝对的绝望面前，渐渐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们举着的空白试卷，无力地垂落下去。教室里只剩下林晚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她终于明白了能力的代价，不是在失去自己的什么东西，而是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

成了掠夺他人未来的凶手。而未来，从她第一次伸出手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被那片无尽的、绝望的空白所覆盖。再也，无法填满。

林晚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教室的。意识回笼时，她已经站在了空无一人的操场边缘。

夜色浓重，只有远处路灯在地面投下几滩昏黄的光晕，像融化了的、廉价的金子。风很大，

吹得她单薄的校服猎猎作响，也吹干了脸上冰凉的泪痕，只留下紧绷的、盐渍般的触感。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比李老师的话语更刺骨。她摊开自己的双手，

这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手，此刻在她眼中却沾满了看不见的黏腻污秽。就是这双手，

轻易地触碰，轻易地掠夺，轻易地……毁掉了别人积攒了十几年的心血和未来。“掠夺者”。

李老师的话在她脑中回荡。是的，她不是幸运儿，她是小偷，是强盗，

是用他人的才智和未来铺就自己捷径的、最卑劣的那种人。远处教学楼还有零星几盏灯亮着，

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那里面，陈默、张薇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是对着再也无法理解的课本发呆？还是在家人的追问下绝望地沉默？他们的未来，那片空白，

是她亲手涂抹上去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扶着旁边冰冷的篮球架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林晚。”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