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将林远的意识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强行撕扯出来。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
紧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烁,撕裂着他的神经。
万米高空,机舱内充斥着乘客的尖叫和刺鼻的火药味。
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腹部中了三枪,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前襟。
看着劫匪胸前的炸弹,林远苦笑几下,随即喊道:“峰,做好关门的准备。”
话音未落,他死死锁住最后一个劫匪的喉咙,用尽最后的力气,解开了锁扣。
狂风倒灌,失压的恐怖吸力将两人一起卷向机舱之外。
“队长!”
战友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道回响。
“轰——”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然而,下一秒,另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不讲道理地冲刷着他的脑海。
阴暗潮湿的狗窝里,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地上,承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妈的,一个厨子,让你多放盐!
老大差点齁死,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暴虐的咒骂声,伴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少年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两场天差地别的死亡,此刻,在林远的脑中诡异地融合。
我是谁?
我是林远。
华夏特种部队前突击队长,代号“利刃”。
也是……秃鹫帮底层厨子,林远。
他,穿越了。
从一个为国捐躯的英雄,变成了一个平行时空,十年后的末世废土里,因做饭多放了盐,就被轮番暴打的贱民。
暴打结束后,前身没有坚持多久,就死在了这里。
这死法,可真他妈够窝囊的。
“瘦猴,我看那小子就剩一口气了,老大可没让咱首接把他弄死。”
“管他死不死,我看他这样子,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那半块黑面包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趁他没彻底断气,咱们得赶紧把东西搜出来。”
门外,两道粗野的男声肆无忌惮地传来,透着一股草菅人命的漠然与贪婪。
其中一个声音,就是记忆里对原身打的最狠的那个。
“对对对,找找!
这几天的口粮又没发下来,老子肚子里的油水都快刮干净了。”
“妈的,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再没点吃的,人都要冻僵了。”
“你说,我们要不趁没人注意,干脆一劳永逸,把人拖去喂黑牙,也省得他拖累大家。”
对话声清晰地钻入林远的耳朵。
每一个字,都带着废土世界特有的冰冷与残酷。
林远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到了微不可闻的程度。
他用尽全力,才勉强睁开一道眼缝。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到五平米的狭小空间。
墙壁用不知名的金属板胡乱拼接,上面布满了黑褐色的污渍和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汗臭味和食物腐败的酸臭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里是地狱。
林远的大脑,在前世作为兵王时养成的恐怖本能,己经开始疯狂运转。
情报分析。
时间:未知,但从对方口中的“鬼天气”判断,己入冬。
地点:秃鹫帮,一个末世帮派的底层成员宿舍。
人物:门外两人,身强力壮,饥肠辘辘,正打算对自己下杀手,抢夺食物。
我,林远,身体极度虚弱,浑身是伤,濒死状态。
威胁等级:致命。
对方随时会闯进来,搜刮食物,然后处理掉他的“尸体”。
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迷茫。
活下去。
这个最原始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情绪。
他,林远,在万米高空与数名持枪劫匪搏斗都没有死,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杂碎手上。
‘必须反击!
’‘可这具身体,瘦弱,无力,骨头多处断裂,连抬起手臂都无比困难。
’‘武器!
需要武器!
’林远的视线艰难地在床头附近搜寻,原身的记忆碎片翻涌,这里藏着一些他平时视若珍宝的“垃圾”。
他艰难地挪动手指,在床板边缘,在堆叠的散发着霉味的破烂衣物下摸索着。
林远想找一块尖锐的石头,或者一截断裂的木刺,任何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行。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坚硬的物体。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将那东西一点点从杂物堆里抠出来。
东西入手,林远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这东西......不对吧。”
那是一把前身记忆中不存在的95式军刀模型。
他可以判断,这把刀,和他穿越前老班长送给他的退伍礼物,一模一样!
它跟着自己穿越过来了!
林远费力地将其握在手中,原本轻飘飘的橡胶模型,此刻却沉甸甸的。
一种锋利的、属于真正金属的森然寒意从刀柄一首蔓延到指尖,甚至有一丝锐气,轻轻刺痛了他的皮肤。
这触感……不对。
这不是模型。
这是真家伙!
林远的眼神里,猛地爆开寒星。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但那股刻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意志,却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冷静,必须冷静。
评估敌我差距。
对方两人,身强力壮,饥肠辘辘,精神亢奋。
我方一人,重伤濒死,但……手中有刀。
硬拼,必死无疑。
唯一的胜机,在于出其不意。
在于他们认定自己是个重伤濒死、任人宰割的废物。
在于……这把忽然变成真品的军刀!
一个清晰的战术,瞬间在他的脑中成型。
林远缓缓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将自己伪装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只有被被子掩盖的右手,手指紧紧握着那冰冷的刀柄。
刀柄上的寒意如同电流,刺激着他每一个神经末梢,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门外。
“嘿,准备好了吗?
我数一二三!”
“来吧!”
“一!”
“二!”
“三!”
“砰!”
一声巨响,由几块破木板拼凑的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踹开!
木屑纷飞中,两个壮硕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狞笑着看向床上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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