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沈棠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进那把吱嘎作响的电竞椅里。
屏幕上是文档的最终页,加粗的标题“凌昭魂飞魄散”下面,是他刚刚敲定的结局段落。
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那个句号一起被掏走了,留下一个呼呼灌着穿堂风的洞。
“造孽啊……”他对着空气***一声,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大概是熬夜太久,血液循环都快***了。
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像个卑微的饲养员,白天被公司的代码奴役,晚上就趴在这方小小的键盘上,用一个个汉字精心喂养着那个名叫凌昭的存在。
从襁褓中的凄惨(他写的),到少年时的隐忍(他编的),再到权倾朝野后的偏执疯魔(他精心设计的),凌昭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眼神,都是他沈棠呕心沥血(和***)塑造出来的。
现在可好,大结局了。
他用一个“魂飞魄散”,为他亲手创造的神话(或者说,噩梦)画上了句号。
悲剧美学嘛,读者爱看,他也写得顺手。
可这会儿,盯着那六个字,沈棠只觉得心虚,仿佛隔着次元壁都能感受到凌昭那小子投来的、带着血丝和冰碴子的谴责目光。
“你丫就这么把我写死了?”
——他几乎能脑补出凌昭用那副标志性的、又冷又硬的腔调质问他。
“哥们儿,别这么看我,”沈棠对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嘟囔,试图自我安慰,“剧本需要,懂不懂?
你看你死得多壮烈,多凄美,读者肯定嗷嗷哭……”然而这套说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窗外的霓虹灯变幻着暧昧的光晕,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他凌乱的桌面上投下鬼鬼祟祟的影子,像是在无声嘲讽他这“弑子”行径。
胃里传来一阵空虚的绞痛,提醒他今晚除了***,还没摄入任何实质性能量。
“算了,泡碗面,祭奠一下我逝去的发际线和凌昭逝去的灵魂。”
他撑着椅子扶手,试图站起来。
异变,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爆发。
不是黑屏,不是蓝屏,是光!
一片极其刺眼、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惨白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他那个廉价的显示器里喷涌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光线,它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像液态的金属,又像是无数尖叫的能量粒子,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也淹没了沈棠的感官。
“我靠!
显卡炸了?!
还是我熬夜熬出幻觉了?!”
这是沈棠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带着几分打工仔对贵重设备的本能担忧。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那光具有实质性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灵魂,蛮横地将他从肉体里往外拽!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被扔进高速旋转洗衣机的纽扣,天旋地转,五感尽失,只有那片吞噬一切的白色漩涡是唯一的“真实”绝望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
“猝死?
不对,这感觉比猝死***多了……难道是……穿越?
可我没被车撞也没掉下水道啊?!
就因为写死个反派?!”
无数的网络小说桥段在他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但此刻他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被撕扯、拉长,最终彻底湮灭在那片无垠的惨白之中。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键盘上,那个代表“完结”的句号,还幽幽地反射着窗外霓虹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