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工厂里的风渐渐停息，迷雾像潮水一样缓缓退散。
瑞恩半跪在破碎的地砖上，暗淡的手电光晃动着，将那些残破符纹和血迹映进他的瞳孔。
诺亚在身侧轻声喘息，满手灰尘。
他们正要提取最后一缕灵魂残影，门外传来一阵细碎无规律的脚步声。
不是守卫，不像市井小贼。
这种步伐，不屑隐藏。
伊娜·塞尔踱步而入，光洁的靴尖踩上残破砖石，雪白长裙下绣着塞尔家的家徽。
她的神情冷漠，目光却比夜色还要犀利，仿佛能看透那些秘而不宣的阴影。
“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的声音如刀，从高处俯视两人，“尤其是你，瑞恩·莫尔。”
瑞恩站起身，泥点沾上风衣。
他没在意对方的居高临下，只把手电随意一晃，“若你在家里享受晚餐而非涉足案发现场，我倒省了许多麻烦。”
“这是我家产业。”
伊娜语气冷得近乎无情，“你们闯入，是对塞尔家权威的挑衅。”
诺亚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声劝道：“我们只是在调查失踪案，不是来冒犯任何人的。”
“失踪案？”
伊娜唇角微勾，投来的目光带着轻蔑，“你们确定要把灵魂失踪案，查到我家头上？”
瑞恩定定地盯住她，目光甚至有些刺耳，“这里不是贵族的象牙塔，也不是你父亲的庇护所。
失踪的可不仅是下层贱民，昨晚报告中提到的，无一不是出入贵族工厂的工人。”
空气再次紧绷。
两股气息在冷雾中对峙，诺亚用灵术感知到工厂外围隐约有灵纹涟漪波动，一些守卫正缓步靠近。
伊娜冷静地抬手示意退下，几名黑衣影卫悄无声息地隐身于迷雾，“既然你们如此执着，不如试着解释一下，那些死去工人的灵魂为什么会凭空消散，连最基础的灵魂绑定痕迹都找不到？”
瑞恩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戒备之意更甚。
他低声问诺亚，“能确认灵魂轨迹了吗？”
诺亚轻咬下唇，摇头，“所有线索都被极高明的灵术扭曲过。
有人刻意伪造异常。”
伊娜听见后微微皱眉，冷漠表象下显露出一丝忙乱。
她转向瑞恩，更靠近一步，“你到底在找什么？
难道只是为几句赏钱和廉价正义奔波——还是说，你其实另有目的？”
无数影子从墙缝与雾气中蠕动出来。
瑞恩的视线短暂交错在伊娜眸中。
那一瞬，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眼底游移、迟疑，以及一抹难以捉摸的惶然。
他意识到这少女不是宿命权力的既得者，而是被塞于家族棋盘中的无名棋子。
“不管是谁，”瑞恩压低声音，身形微微向前，“只要接触了禁术，最终都得付出应有的代价——哪怕是塞尔家。”
工厂墙角的气氛骤变。
伊娜反应极快，一道凝练的律令符印闪现在她指端，隔绝了即将破袭的灵术余波，“莫要用下民的正义来威胁我。
塞尔家自有家族的约束与规则。”
瑞恩忽然放松躯体，挑衅地抬了抬唇角，“可惜，你们的规则掩盖不了整个城的迷雾。
伊娜小姐，你会选择哪一边？”
迷雾之外夜色渐深，工厂外围的守卫队在黑暗里游弋。
他们用奇异机械扫视碎砖、符综和血迹，一切被谨慎封存，没收。
塞尔家权力的冰冷边界，正在现场一点点扩展蔓延。
诺亚轻声问：“我们怎么办？”
瑞恩没有首接回答。
伊娜瞥了他一眼，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转身离开，留下尾音清冷刺骨：“调查可以继续，但不要妄想触及塞尔家的禁区。
有人在监视你们，每一步都算在迷雾城的账本上。”
脚步声在雾里消失，只留下黑衣影卫冷峻注视。
瑞恩带着诺亚离开工厂时，瑞恩的眉头依旧深锁。
巷口夜色斑驳，老蛛·皮尔的身影倚在一堆废弃金属后，无声地露齿一笑。
他递过一只银纹信息纸包，递给瑞恩，“想要塞尔家新近的密钥名单，还是愿意多花点钱，买些更肮脏的秘闻？”
诺亚还在回头张望工厂，瑞恩却己一把攥住纸包，目光无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瑞恩先生，你永远低估了黑市蛛网的触须。”
皮尔低笑，“市政守备、贵族秘闻、灵魂绑定名单，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瑞恩瞟了皮尔一眼，“既然你想做交易，先帮我弄清昨夜塞尔家召见过的所有外来访客——我要细节。”
皮尔眨眨眼睛，故作神秘，“一份名单，不全是死物。
灵魂里的黑水，有时比城中迷雾还要难以祛除。”
诺亚轻声问道：“皮尔先生，这次失踪案，会不会和被禁的灵魂转移术有关？”
皮尔收敛笑意，低声吐出冰冷字句：“禁术的行情永远热得烫手。
最好别拿自己作为筹码。”
三人视线在雾光中交汇。
工厂的阴影延伸进黑夜，城墙之下，权贵的爪牙悄然苏醒。
瑞恩感受到什么在心底翻涌——一段未了的过往，一宗层层交错的新谜团。
他下定决心，权贵之阴无法遮掩灵魂的呼救，也无法扭曲他追查真相的步伐。
瑞恩攥紧情报包角，带着诺亚消失在夜色之下。
伊娜站在高楼窗前，注视着黑暗中的二人，余光里映着家族徽印的幽冷金属光芒，这一夜，她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迷雾城的夜更深了，权力与阴影悄然交错，所有人的命运己然拉紧——在迷雾之下，谁都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