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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林寺夏事

发表时间: 2025-10-04
入夏后,黄林寺闷热难当,山风还一阵一阵送来热浪。

青苔爬满墙角石阶,稍不留意就打滑。

林异天不亮就去井台挑水,膝盖上的痂泡得发白,走路一瘸一拐。

他往水缸倒水时,玄阳捻着紫檀念珠站在井边,念珠转得越来越慢,似有不满:“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学镇鬼护法?

佛门修行先修心性,挑水都不稳,将来怎么应对凶煞?”

林异用袖子擦汗,水珠滑进衣领。

玄阳把念珠缠在腕上:“今晚去后山打水,那井水养镇魂针灵气。

学本事就得从阴柔水脉练定力。”

林异攥紧水桶梁:“师傅,后山井不是说有东西守着吗?”

“佛门禁地哪容邪祟放肆?”

玄阳理理僧袍,“怕了就回俗家,佛门弟子不兴退缩。”

后山月光斑驳,茅草没膝。

林异攥着袖中玄阳那晚射鬼的银针,刚到井台就见穿红袄的女人背身梳头,头发垂进井里。

“小弟弟,帮我梳梳头好不好?”

待林异走近,女人转头,脸白如纸,眼窝是黑洞,声音尖细得像刮木头。

林异被吓了一跳,撰紧银针和符纸:“我可不怕你。”

林异掏出师兄了悟画的镇宅符扔过去,符纸燃着绿火贴在女人衣角上。

她尖叫着化着黑烟钻进井里,过了一会儿,井底传来了锁链“哗啦啦”的响声,在井里发出的闷响让人感到十分诡异。

林异打满水赶紧离开,连手背都被树枝划破。

回到寺里,玄阳在大殿上打坐,长明灯忽明忽暗。

他见林异流血的手背,扔过来一个青瓷瓶:“连水祟都镇不住?

明天开始练扎针,每日百针,偏一针跪佛前一小时。”

林异捡起药瓶向师傅道谢:“谢谢师傅!”

第二日,林异在院子里练针,稻草人上是师傅用朱砂红点标出的人体穴位。

林异开始指尖发颤,阴针扎在草人上歪歪斜斜的,只扎在草皮上,不深。

了尘摇着扇子路过,故意撞他胳膊,奚落道:“废物!

连根针都拿不稳,迟早被脏东西拖走,免得浪费粮食!”

同时,他埋怨师傅不教他锁魂针,嘴里一首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异捡针没说话,重新瞄准红点。

练到第八十针时,了尘又来拨他手腕。

林异侧身躲开,银针“嗖”地扎进红点,针尾轻颤。

了尘涨红脸:“运气好罢了!

敢比扎铜钱眼吗?

输了去扫茅房!”

“师傅让我扎满百针,没空。”

林异头也不抬,“玄阳师傅说心浮气躁招邪祟,修心是要务。”

林异不明白的是,这个二师兄,后来叛出黄林寺加入幽冥教,成了他一生的对头,这是后话。

七月半那天,寺里来个面色青黑的香客,捂着头首哼哼,一进殿就跪在蒲团上:“大师救命!

我夜夜梦见被砍头,醒来头就像裂开了地痛,再这样要疯了!”

玄阳让林异细看:“看见什么了?”

林异凝神:“有很多鬼在身旁环绕,还有个无头鬼骑在他脖子上,手里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玄阳低声道:“骑在他头上的是在找他当替死鬼的恶灵,如果七日不送走,这个香客就得横死,死法跟他梦里一样。”

他递过七根银针,“午时三刻扎他百会穴,深三分破邪,浅一分无效,看你定力。”

林异捏针发颤:“师傅,扎错了……佛法护善也惩怠惰。”

玄阳盯着他手,“扎错了,就让他替你受劫。”

林异愕然!

午时太阳正烈,香客抖得像筛糠。

林异在房间不停在木头上练习扎针,一遍又一遍,满身被汗水湿透。

一切准备就绪,林异来到香客身边,默念“稳心诀”,指尖发力,银针扎进百会穴。

香客头顶冒出黑气,无头鬼尖叫着滚下地来,连同手里人头化成青烟飘走。

香客瘫坐在蒲团上喘气,脖子上浮现出一道红红的勒痕。

玄阳擦试着林异递回来的银针:“还算长进。

今晚去守义庄,新来了具女尸,入殓前睁着眼,别让她起尸伤人。”

林异一愣:“我一个人去?”

“白日刚送走替死鬼就怂了?”

玄阳挑着眉,“修行关没人替你闯。”

了悟端药碗路过:“师傅,义庄阴气重,我陪师弟去吧?”

玄阳瞥他:“不必,他得练胆气。”

义庄木门吱呀作响,女尸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躺在木板上,家属“呜呜”地哭个不停,灵前点满了香烛,木板下过桥灯左右摇摆不定。

林异守到后半夜后,突然听见布料发出窸窣声,睁眼就见女尸坐起,吓坏了在坐的家属,好似诈尸。

女尸长发遮盖着脸,青紫的手背指甲如钩。

“你是谁?”

女尸声音像砂纸摩擦,“为什么盯着我看?”

林异掏出早己准备好的银针扎向她眉心,低喝:“奉佛法旨,邪祟退散!”

女尸魂魄尖叫着化成白雾,雾里飘出呜咽,女尸躺回床板,林异念诵起往生咒。

月光下,地上散落几粒红豆——村里死人出殡前撒的引路豆。

林异捡起几颗红豆告别女尸家属往回就走,一路上鬼影戳戳,飘忽不定,刚进山门时就撞见了悟。

“师弟没事吧?”

了悟递过热馒头,“伙房留的,趁热吃。”

林异咬着馒头掏出红豆:“师兄看这是什么?

女尸魂魄化了后留下的。”

了悟脸色微变,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这是引路豆,村里死人出殡才撒。

你说女尸……山下前阵子是有姑娘落水死了。”

“杵在这儿做什么?”

玄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晨钟快响了,做早课去。”

两人低头跟他往大殿走,林异攥紧红豆,指尖捏出红痕。

早课后林异去打水,见玄阳在老槐树下念往生咒,树干裂开渗着红汁。

“师傅在念什么?”

玄阳转身,念珠转得飞快:“老树生虫,念经文超度。

红豆呢?

交上来。”

林异掏出红豆,玄阳扔进香炉,豆子“噼啪”冒出黑烟。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玄阳声音转冷,“安心练针,过几日带你去山下,有户人家闹狐祟。”

林异看着香炉火星,心里疑团更重。

练针时,了尘又来挑衅:“运气好镇个替死鬼就翘尾巴?

知道义庄女尸是谁吗?

十年前有女香客在寺里上吊,就穿红衣裳!”

林异手里银针一颤扎偏,抬头时,了尘得意地笑着摇扇走开。

阳光穿过树叶,草人上的针孔忽明忽暗,像无数双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银针。

不管寺里藏什么秘密,鬼怪有什么过往,都得先学好本事。

这黄林寺里,能依靠的只有手里的针、怀里的符,还有那颗在恐惧中渐硬的心。

夏风穿过院子,林异逐渐知道,只要学会本事,其实一切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