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几片梧桐叶卷进来，沈萤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凌晨一点的街道格外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她理了理围裙，开始整理货架上的关东煮，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自从母亲生病后，她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夜班。
这份工作薪水不错，还能蹭着店里的暖气省下电费。
手指碰到滚烫的锅沿，她轻呼一声，连忙缩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叮——”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沈萤雪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她礼貌地笑了笑：“欢迎光临。”
男人径首走到关东煮前，目光扫过所有的食材。
“每样来一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沈萤雪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拿起纸杯开始装。
热气蒸腾中，她注意到男人袖口露出的一截银色手链，上面缀着细小的星星装饰，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这个细节让她想起了苏星辰，想起他校服袖口的荧光粉，想起他在黑板上画的那些神秘的星轨。
“您的关东煮。”
她将纸杯递过去，“一共128元。”
男人掏出手机扫码支付，动作优雅而流畅。
就在这时，沈萤雪注意到他手机壳背面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苏先生专用”。
她心里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对方一眼。
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那种气质，怎么看都像是苏星辰。
男人接过纸杯，找了个角落坐下。
沈萤雪装作整理货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关东煮，目光却一首盯着手机，时不时皱一下眉头，像是在处理什么工作。
凌晨两点，店里己经没有其他客人。
沈萤雪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男人面前：“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男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苏星辰？”
她屏住呼吸。
男人沉默了片刻，摘下口罩。
果然是他。
“你怎么认出我的？”
苏星辰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沈萤雪涨红了脸：“你手机壳上的字，还有这个……”她指了指他的手链，“和你平时戴的一样。”
苏星辰低头看了看手链，轻笑出声：“看来我伪装得还不够好。”
“你为什么……”沈萤雪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
“哪样？”
“大半夜来便利店，还买这么多关东煮。”
苏星辰放下纸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认真起来：“因为你在这里。”
这句话让沈萤雪呼吸一滞。
她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什么意思？”
“我让管家买下你所有夜班时段的关东煮套餐。”
苏星辰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当是集团员工福利。”
沈萤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攥着围裙：“所以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游戏？
觉得好玩？”
“不是……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眼眶也红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和妈妈！”
苏星辰站起身，想要解释，却被她打断：“这些钱我会还给你。
我不喜欢欠别人。”
说着，她转身跑向收银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叠现金，重重地拍在桌上，“128元，一分不少。”
苏星辰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看她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她连拒绝都像萤火一样，微弱却坚定。”
他低声呢喃，嘴角却泛起一丝笑意。
沈萤雪背对着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但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愤怒。
在她看来，苏星辰的行为就是一种施舍，一种来自有钱人的怜悯。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就像小时候同学们嘲笑她穿旧衣服、吃便宜便当一样。
“对不起。”
苏星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你太辛苦。”
沈萤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苏星辰停顿了一下，“我很羡慕你。”
这句话让沈萤雪愣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羡慕我？
为什么？”
“羡慕你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羡慕你有明确的目标。”
苏星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而我，从出生开始，人生就被规划好了。”
沈萤雪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眼底藏着的疲惫和孤独。
那个在学校里高高在上的校草，那个被所有人羡慕的豪门公子，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所以你才会在黑板上画星轨？”
她轻声问。
苏星辰点点头：“那是我唯一能做的，属于自己的事。
看着那些星轨，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两人陷入沉默。
便利店的冷气不知何时停了，关东煮的热气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其实我……”沈萤雪犹豫了一下，“我在文学网上写小说，笔名是流萤。”
苏星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知道。”
“你知道？”
“你的每一篇小说我都看过。”
苏星辰的声音很轻，“主角总在星夜遇见发光少年，那个少年，是我吗？”
沈萤雪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也许吧。”
苏星辰笑了，这次的笑容温柔而真诚：“谢谢你，流萤。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也可以是发光的。”
沈萤雪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个一首被她视为“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公子”的男孩，其实和她一样，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光。
“那个……”她鼓起勇气，“如果你以后还想吃关东煮，可以来，但不用买那么多。
我请你。”
苏星辰的眼睛亮了：“真的？”
“嗯。”
沈萤雪点点头，“就当是……朋友之间的招待。”
“好。”
苏星辰笑着答应，“那说好了，以后每个夜班，我都来。”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但便利店的气氛却变得温暖起来。
沈萤雪回到收银台，苏星辰则继续坐在角落里吃关东煮。
偶尔，两人的目光会不经意间相遇，然后迅速移开，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凌晨三点，苏星辰离开时，沈萤雪把一个小纸袋塞到他手里：“路上吃，刚煮的茶叶蛋。”
苏星辰看着纸袋，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谢谢。”
“明天见。”
沈萤雪说。
“明天见。”
苏星辰转身走出便利店，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沈萤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不知道这段刚刚萌芽的友谊会走向何方，但此刻，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就像她笔下的流萤，在黑暗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光。
便利店的灯光依旧明亮，关东煮的热气依旧在蒸腾。
这个寒夜，因为一场意外的相遇，变得不再寒冷。
而属于苏星辰和沈萤雪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