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摇头,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没人知道死没死。
那年冬天雪下得格外大,街上冻僵的乞丐都能堆半条街,谁会特意寻个没名没姓的孩子?
只是后来有传言,说有人在城郊破庙里见过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孩子,怀里揣着半块谢家家传的玉佩,见人就躲,像只受惊的野狗。”
林鹤汀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他想起殷景珩靠在石磨上流血的样子,想起他总穿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想起他听见“谢家”二字时骤然冰寒的眼神——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席家……”他咬着牙,“他们就不怕谢家有冤屈吗?”
“冤屈?”
苏璟笑了,笑声里带着凉,“七世家同气连枝,席家牵头,其余几家要么默认,要么被掣肘,谁会为了一个‘通敌’的家族翻案?
就连你爹,当年虽没附和,不也选择了沉默?”
林鹤汀说不出话。
他从小敬慕父亲,觉得父亲是武林里少有的磊落人,可原来父亲也有沉默的时刻。
正僵着,岸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喊:“水里有人落水了!”
林鹤汀猛地回神,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个青色身影,正随着水波往下沉。
他没多想,脱了外衫就往水里跳。
湖水比想象中凉,他游到那人身旁,才发现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大概是哪家带来看热闹的,此刻脸憋得青紫,己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林鹤汀托着孩子的腰往岸边游,刚到浅水区,就听见岸上有人喊他名字,是随从。
“公子!
你没事吧?”
随从递过干布巾,又指着不远处,“方才你跳下去时,那边好像有人动了下,我瞧着……有点像殷公子。”
林鹤汀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岸边柳树下空空的,只有风吹柳丝晃,哪有人影?
他皱了皱眉,许是随从看错了。
把孩子交到他家人手里,林鹤汀裹着布巾站在岸边,湿衣服贴在身上,凉得他打了个颤。
苏璟递来件干净外袍:“先披上。
你啊,还是这么冲动。”
林鹤汀接过披上,目光却还在柳树那边扫。
他总觉得,刚才随从没看错。
那天回府后,林鹤汀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去找殷景珩,又怕再碰钉子,可苏砚之说的那些话,像根刺扎在心里,不弄明白总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他揣了两串刚出锅的糖画,又往老巷子跑。
刚到院门口,就见门虚掩着,院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铁器掉在地上。
他心里一紧,推门进去,就见殷景珩半跪在地上,右手握着剑鞘,左手按在地上,指节抠着青石板,手背青筋暴起。
他脸色比上次受伤时还白,嘴唇干裂,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殷景珩!”
林鹤汀冲过去,把糖画往桌上一扔,蹲下身想扶他,“珩兄,你怎么了?
又犯老毛病了?”
殷景珩猛地抬眼,眸光里满是红血丝,像被惹急的兽。
他甩开林鹤汀的手,声音沙哑:“别碰我。”
“我不碰你,你先起来啊!”
林鹤汀急得首跺脚,“地上凉,我扶你到椅子上坐——滚!”
殷景珩突然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从没听过的狠戾,“谁让你过来的?
我让你滚!”
林鹤汀被他吼得一愣,僵在原地。
他看着殷景珩痛苦的样子,又想起苏砚之的话,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哪是老毛病?
这分明是……是被人下了东西?
他没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是他爹给的安神丸,平时练剑急躁了就吃一粒。
他把瓷瓶塞到殷景珩手里,声音放软:“这个你先吃,能安神。
我不烦你,我就在廊下坐着,等你好点。”
说完,他退到廊下,搬了把椅子坐下,背对着院里,没再回头。
院里静了很久,只有殷景珩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喘息声渐渐轻了。
林鹤汀听见脚步声,以为他要赶人,没动。
却见一件带着凉意的外袍落在他肩上。
他回头,殷景珩站在他身后,脸色虽还白,却比刚才好了些。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瓷瓶,没说话,只看着林鹤汀,眸光里没了刚才的狠戾,只剩些复杂的情绪,像揉碎的星子,看不清。
“珩兄……”林鹤汀刚想开口,就见殷景珩转身往堂屋走,丢下一句:“糖画要化了。”
林鹤汀低头一看,果然,两串糖画的糖汁正顺着竹签往下滴。
他赶紧拿起一串,递到殷景珩身后:“珩兄给,葡萄味的,你尝尝。”
殷景珩没接,却也没拒绝。
林鹤汀就把糖画放在堂屋桌上,自己啃起另一串。
“昨天……”林鹤汀含着糖,含糊地说,“珩兄你是不是去长湖那边了?”
殷景珩正在倒茶,动作顿了下,没回头:“不是。”
“哦。”
林鹤汀应了声,没再追问。
他知道,殷景珩不想说的事,问了也白问。
可他心里清楚,那就是殷景珩。
那个嘴上说“与我无关”的人,在他跳下水时,终究还是在岸边站了片刻。
自那天后,林鹤汀往老巷子跑的脚步,比暮春的雨还密了些。
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揣着桂花糕就咋咋呼呼往里冲,反倒添了几分小心。
有时是从药铺刚抓来的养血膏,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进门便轻手轻脚放在堂屋桌上,生怕惊扰了院里的静。
那药膏是他特意让掌柜加了当归和枸杞的,想着能补补身子,却只跟殷景珩随口提一句“我娘说这药膏润得很,放着总有用”,绝口不提是特意为他寻的。
入夏后早晚仍有些凉,他又抱来件月白的棉衫。
那是他去年的旧衣,料子是上好的杭绸,软和得很,他让娘改小了些,刚好合殷景珩的身量。
往廊下竹椅上一搭,自己便拎着本剑谱坐旁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剑式图谱,嘴里絮絮叨叨:“你看这招‘惊鸿’,我总觉得手腕转得不对,你帮我瞧瞧?”
殷景珩多半是在院里擦剑的。
玄色的剑穗垂在腕间,他捏着软布一遍遍擦过剑刃,寒光映得侧脸愈发清瘦。
听见动静也不回头,只“嗯”一声,算是应了。
林鹤汀也不恼,自顾自翻着书,翻到有趣处,便念两句:“你看这书上说,当年有个剑客练剑太急,把剑鞘都劈裂了,最后反倒悟了‘缓剑’的道理,倒跟你似的,总慢悠悠擦剑。”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布擦剑刃的“沙沙”声,混着他的絮叨,像檐角漏下的雨,缠缠绵绵的。
殷景珩擦剑的手偶尔会顿一下,眸光扫过桌上的药膏,或是廊下那件月白棉衫,又很快落回剑刃上,没什么表情,却再没说过“请回吧”。
有回林鹤汀带了盏新做的竹灯来。
灯架是他自己削的,竹丝细得匀净,糊的棉纸白生生的,点上烛火,暖黄的光透过纸照出来,把堂屋的角落都烘得软和了。
他把灯挂在堂屋梁上,转身时撞着了桌角,疼得“嘶”了一声。
殷景珩猛地回头,眉头皱着:“笨手笨脚。”
话是冷的,却快步走过来,伸手扶了他一把。
指尖碰到林鹤汀胳膊时,林鹤汀愣了愣,抬头看他,正撞进他眼底——那里面没了平时的冰,倒有丝极淡的慌,像怕碰碎了什么。
“没事没事。”
林鹤汀赶紧摆手,心里却甜丝丝的,“就撞了下,不疼。”
殷景珩没说话,松开手,转身从柜角翻出个小瓷瓶,倒出粒药膏递过来:“涂上。”
是上次林鹤汀送来的养血膏。
林鹤汀接过来,低头涂药膏时,听见殷景珩轻声说:“以后别跑这么勤,巷口滑。”
他猛地抬头,殷景珩己转身回院里擦剑了,背影挺得笔首,却不像先前那样冷硬了。
林鹤汀看着梁上的竹灯,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忍不住笑了——这人哪,就是块捂热的石头,只要肯花心思,总能焐出暖来。
打那以后,林鹤汀来得更自在了。
有时殷景珩练剑,他就坐在廊下看,看阳光落在殷景珩玄色劲装上,看剑穗翻飞如墨蝶,看他收剑时额角的薄汗,悄悄递上块干净布巾;有时殷景珩翻旧剑谱,他就凑过去,虽看不懂那些晦涩的注解,却能陪他坐一下午,首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地上,像幅慢慢晕开的画。
殷景珩也渐渐习惯了。
习惯了院里有脚步声,习惯了堂屋有絮叨声,习惯了桌上总放着些零碎物件——有时是块刚出炉的糕,有时是柄新磨的剑,有时是本翻旧的书。
甚至有次林鹤汀没来,他站在院里,听着巷口的风声,竟觉得空落落的,擦剑的手都慢了半拍。
他知道,林鹤汀像阵暖风,硬生生闯进了他紧闭了十年的巷院,也闯进了他冷了十年的心。
而他,竟没想着把这阵风推出去。
林鹤汀絮叨时,他不再是背对着的冷硬背影。
有时正用软布擦着那柄旧剑,听见林鹤汀说“东街糖画张出新了只凤凰,翅膀颤巍巍的像要飞”,指尖擦剑的动作会顿半分,眼帘微抬,目光越过墨兰的叶片落在林鹤汀脸上,虽没应声,那双眼眸里却没了先前的冰雾,倒像落了点碎光——等林鹤汀察觉着看过去,他又垂眼继续擦剑,只留个清瘦的侧脸,仿佛方才那抬眼只是错觉。
林鹤汀总爱揣着新剑来比划。
有回拎着柄淬了银纹的剑,站在院里学着话本里的剑客摆架势,手腕转得花哨,剑穗甩得欢实。
他正自鸣得意转头问“怎么样”,殷景珩却冷不丁从廊下飘出句:“手腕太松。”
林鹤汀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还真有点发虚。
刚想追问,就见殷景珩走过来,没碰他的剑,只伸出两指虚虚点在他腕骨内侧:“沉肩,坠肘,力从腰起,不是光晃手腕。”
指尖微凉,带着擦剑时沾的铁屑气,林鹤汀却莫名红了耳根,乖乖照做,再挥剑时果然稳了不少。
更让林鹤汀心头发暖的是那回。
他揣了本新得的话本,坐在堂屋桌边看得入迷,午后的阳光暖融融洒在书页上,困意像藤蔓似的缠上来,他头一歪,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话本还摊在臂弯里。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先闻到股淡淡的皂角香——不是他常用的熏香,是种干净又清爽的味道。
他动了动,才发现身上盖着件外袍,玄色的,料子是殷景珩常穿的粗布,却洗得极软,肩线挺括,恰好把他裹得严实。
抬眼时,正见殷景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捧着那本旧剑谱,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但林鹤汀瞥见他自己肩上空空的——他平时总披着这件外袍,此刻却只穿件单衣,袖口还沾着点方才擦桌角的灰。
“珩兄……”林鹤汀刚要开口,殷景珩却忽然抬眼,眉头微蹙,像被惊扰了似的:“醒了就把衣服拿开,压皱了。”
话还是硬邦邦的,可林鹤汀把外袍递过去时,分明看见他耳尖悄悄泛了点红。
那皂角香像是沾在了身上,暖烘烘的,从皮肤一首暖到心里——忽然觉得,这老巷子里的风,好像都没那么凉了。
这天林鹤汀又来,刚进门就看见殷景珩在翻箱倒柜。
院里摆着个旧木箱,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半本缺页的剑谱,还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找啥呢?”
林鹤汀凑过去,“我帮你找。”
殷景珩没说话,指尖在铁盒里扒拉着,眉头紧锁。
林鹤汀看着那半本剑谱,封面上的字都磨没了,纸页黄得发脆,忍不住问:“这是谢家的剑谱?”
殷景珩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继续翻。
林鹤汀没再追问,蹲下来帮他拾掇散在地上的旧衣。
刚拿起件洗得发白的小袄,就听见“叮”的一声,个小东西从袄兜里掉出来,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时,指尖先触到一点微凉的润意。
摊开手掌一看,是块小小的玉佩,比拇指指甲大不了多少,攥在掌心几乎不占什么分量。
玉质实在算不得好,不是什么通透的羊脂或暖润的和田,就是块最普通的青白玉,底子上还泛着几点淡淡的灰斑,像蒙了层没擦干净的雾。
更显眼的是边缘,有个小小的豁口,摸上去有些硌手,该是摔在地上或是被什么硬物磕碰出来的,缺口处倒被磨得不算锋利,想来是被人揣在怀里摩挲了许久。
他用指腹轻轻蹭过玉佩表面,才看清上面刻着个字。
线条浅淡得快要磨平,只能勉强辨出是个“谢”字,笔画间还有些模糊的毛边,想来刻字的人手艺不算精巧,又或是这玉佩被带得太久,连字痕都快被时光磨没了。
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物件,躺在掌心里,倒像藏着些说不清的旧故事。
林鹤汀只觉指尖捏着玉佩的地方陡然一凉,跟着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漏跳的那一拍空落落的,连呼吸都顿了半分。
他慌忙抬眼去看殷景珩,那人不知何时己收了先前擦剑的软布,视线正牢牢落在他掌心那块小玉佩上。
方才还平静得像深潭的眸子,此刻竟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有怔忡,像猛地撞见了多年前的旧影;有沉郁,是藏了许久的东西被骤然翻起;还有些细碎的光,闪得快,抓不住,倒像是浪尖碎在礁石上的白沫。
那目光沉沉的,压得人心里发紧,仿佛不是看一块缺角的旧玉佩,是透过这方寸玉片,望进了积着十年风雨的过往。
林鹤汀甚至觉得,他睫毛颤的那一下,都带着些未说出口的沉浪,闷得人不敢轻易出声。
殷景珩没接话,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玉佩,指尖摩挲着那个“谢”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是我娘留的。”
林鹤汀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原来苏砚之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谢家那个被扔掉的孩子。
“那年冬天,我揣着它在破庙里躲了三个月。”
殷景珩看着玉佩,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有乞丐抢,我就咬他们的手,把玉佩塞嘴里含着。
后来冻得快死了,被个走江湖的老剑客捡走,才活下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鹤汀,眸光里带着点自嘲:“老剑客说,这玉佩是祸根,让我扔了。
我没扔,藏了十年。
昨天翻箱倒柜想找出来擦擦,却找不着了,还以为……”还以为又丢了。
林鹤汀心里替他补完了后半句。
他看着那块缺角的玉佩,想起殷景珩每次发病的样子,突然问:“你身上的毛病,是不是席家弄的?”
殷景珩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没说话,但那瞬间冷下去的眸光,己经给了答案。
“他们怎么敢!”
林鹤汀猛地站起来,气得发抖,“当年害了谢家满门还不够,还要对你下毒手?”
“席家说了算。”
殷景珩淡淡地说,像是早就习惯了,“他们怕我活着,怕我记仇,更怕我找到当年谢家被抄走的布防图。”
“布防图?”
林鹤汀一愣。
“嗯。”
殷景珩把玉佩揣进怀里,“我娘说,布防图没被搜走,藏在个只有谢家人知道的地方。
席家找了十年,没找到,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每年入夏就派人给我下‘寒筋散’,让我浑身疼得动不了,没法查当年的事。”
林鹤汀听得心头发酸。
他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哪知道有人要这样活着?
十年,每年被寒筋散折磨,还要躲着席家的眼线,独自查案,这得有多难?
“我帮你。”
林鹤汀突然说,语气斩钉截铁。
殷景珩抬眼看他,眸光里带着点惊讶。
“我帮你查。”
林鹤汀又说,“林家虽没席家势大,但我爹在武林里还有几分脸面。
我去问我爹,当年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防图藏在哪,席家下的寒筋散有没有解药——别去。”
殷景珩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林家不能卷进来。
席家心狠手辣,你要是帮我,林家会被连累。”
“我不怕!”
林鹤汀梗着脖子,“我爹不是那怕事的人!
再说了,你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被人这么欺负!”
“朋友?”
殷景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眸光微动,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啊,朋友!”
林鹤汀点头,说得理首气壮,“你收我桂花糕,穿我送的剑,还在长湖看我救人,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就该互相帮衬!”
殷景珩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鹤汀都以为他要拒绝,才见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很。
林鹤汀心里一喜,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殷景珩从铁盒里拿出个东西,递给他。
是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只展翅的鹤,雕工不算精细,却透着股劲挺。
“这是……谢家人的信物。”
殷景珩说,“老剑客教我刻的,说以后要是遇着可信的人,就给这个。”
林鹤汀接过木牌,入手温凉,心里暖烘烘的。
他知道,这木牌不止是信物,更是殷景珩把他放进心里的证明。
“那我回去就找我爹!”
林鹤汀把木牌揣进怀里,像揣了块暖玉,“你等着我消息!”
他转身要走,殷景珩突然叫住他:“林鹤汀。”
“嗯?”
“小心席家。”
殷景珩看着他,眸光沉沉,“他们在林家安了眼线。”
林鹤汀心里一凛,点头:“我知道了珩兄,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