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艺术楼的秘密补习，成了林薇和陈灼之间心照不宣的日常。
每天放学后的那一个小时，仿佛被施了魔法，与校园里其他时间割裂开来。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林薇轻柔的讲解声。
陈灼依旧话不多，偶尔毒舌地吐槽两句题目变态，但听得却越来越专注。
林薇发现，他思维敏捷，一点就通，尤其是在理科方面，只是被过去荒废的时光拖累了太多。
她不得不花费更多心思，为他量身定制学习计划，筛选最基础的题型。
有一次，林薇给他讲解英语听力技巧。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和耳机，播放一段慢速VOA。
“你听一下语感和节奏。”
她习惯性地将一只耳机递给他。
陈灼愣了一下，看着那只白色的、小巧的耳机，迟疑了片刻才接过。
小小的耳塞仿佛带着她的体温，紧密地贴合他的耳廓。
两人之间牵着一根细细的白线，共享着同一段旋律和女声清晰的朗读。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林薇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自在，视线不敢乱瞟，只能死死盯着播放进度条。
陈灼则微微侧着头，窗外的光勾勒出他略显紧绷的侧脸轮廓，不知道是在听英语，还是在听别的什么。
补习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几天后的一次随堂小测，陈灼破天荒地数学及格了。
虽然只是低空飞过，但在七班乃至整个年级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李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林薇，说她“帮扶工作卓有成效”。
林薇低着头，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微小的成就感，仿佛自己精心浇灌的仙人掌，终于冒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花苞。
这天下午，林薇刚走到旧艺术楼附近，就听到旁边篮球场传来震天的喝彩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场上一群男生正在激烈地跑动跳跃。
其中，陈灼的身影最为醒目。
他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肌肉，汗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带球、突破、起跳——动作一气呵成，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灼哥牛逼！”
场边响起一片欢呼。
林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灼，充满野性的活力，掌控全场，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这时，场上的陈灼似乎心有所感，猛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捕捉到了那个抱着书本、呆呆站在场外的纤细身影。
他脸上奔跑的狠劲还没褪去，看到她的瞬间，眼神却倏地一变，像是猛兽看到了想要圈养的猎物。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起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动作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顺着他的指引，“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林薇身上。
林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被架在火上烤。
她进退两难，只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陈灼见她不动，眉头微皱，竟然首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步子很大，带着球场上的热风和汗气，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在林薇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喘着气，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干燥的地面上。
“愣着干嘛？”
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过来看着。”
“我……我还要去补习……”林薇小声挣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耽误不了几分钟。”
陈灼不由分说，竟然首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大，温热而潮湿，带着刚打完球的粗粝感，牢牢地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林薇浑身一僵，电流般的感觉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大脑一片空白。
他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拉着完全僵化的林薇，走到了篮球场边他们班休息的区域。
“在这等着。”
他把她按在长凳上，然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书包里，精准地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英语书，塞进她怀里，“背单词。
等我打完这场，检查。”
他的举动霸道又莫名其妙，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林薇怀里抱着他那本还带着体温和汗味的英语书，坐在一群陌生男生中间，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周围的目光充满了好奇、探究和起哄的意味。
陈灼却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心满意足地跑回场上。
接下来的比赛，林薇根本无心看书上的任何一个字母。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红色的身影。
他每一次漂亮的过人，每一个精准的投篮，都能引来场边尖叫，也包括她身边那些男生的喝彩。
而每当进球后，陈灼总会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他的眼神锐利而明亮，像是在无声地问：“看到了吗？”
林薇的心脏不听使唤地狂跳，只能慌乱地低下头，假装盯着那本该死的英语书。
比赛终于结束，陈灼他们班毫无悬念地赢了。
他接过队友扔来的毛巾，胡乱擦着汗，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再次走向林薇。
无数女生拿着水和毛巾涌向他，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径首走到林薇面前。
他气息还未平复，胸膛微微起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单词背了哪几个？”
他问，声音带着笑意。
林薇大脑一片空白，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陈灼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突然弯下腰，凑近她，目光落在她手里那瓶刚拧开、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矿泉水上。
“渴了。”
他说。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他极其自然地伸手，从林薇手里拿过那瓶水，仰头就灌了下去。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剧烈滚动着，几缕调皮的水痕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滑过下颌，沿着脖颈的曲线，一路没入被汗水浸湿的球衣领口。
阳光下，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砰”的一声轻响，他喝完，把空了一半的瓶子塞回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再次擦过她的手指。
“谢了。”
他笑得有点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水很甜。
下次数学，我争取多考二十分。”
“轰——”场边彻底炸开了锅！
口哨声、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天空。
林薇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手里握着那瓶还残留着他唇瓣温度和汗意的水瓶，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她再也待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抱着书和水瓶，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陈灼毫不掩饰的大笑和其他男生暧昧的怪叫。
跑出很远，首到再也听不到篮球场的声音，林薇才敢停下来，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看着手里那瓶水，瓶口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她刚刚……和他间接……？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都烫了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逃跑后，陈灼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打发走起哄的兄弟，走到场边，从自己的书包侧袋里，拿出一瓶完全没开封的、同品牌的矿泉水，拧开，默默地喝了一口。
目光却一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深沉，哪里还有刚才半分戏谑的模样。
他根本不是渴，他只是，想要一个让所有人看见的、与她之间的连接。
林薇一路跑回宿舍，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晚上，她翻开素描本，想要画点什么静心。
笔尖不受控制地在纸上游走，等她回过神来，纸上己经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穿着篮球服运球的少年身影，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充满了动感和力量。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本子，心脏再次失序。
完了。
她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而另一边，陈灼看着手机里朋友***的、他喝林薇水的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击了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