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停在寝殿外时,萧彻的掌心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他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只留小李子守在门外,自己则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上,反复摩挲着指尖 —— 方才在天坛,那道惊雷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轻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 “掌控感”,仿佛只要集中意念,就能让身体跟着想法动。
这种感觉让他心慌。
帝王之道,向来以 “稳” 为要,可如今他竟成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 “异类”。
若此事泄露,萧鹤定会借机散布 “妖君惑世” 的流言,朝堂本就不稳,届时怕是要掀起更大的波澜。
“陛下,您己在殿内坐了一个时辰,不如去御花园散散心?”
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奴才刚让御膳房备了您爱吃的杏仁酪,放在冰鉴里镇着,正好带去园子里吃。”
萧彻眼前一亮。
御花园西侧的海棠坞偏僻安静,平日里少有人去,倒是个试探的好地方。
他起身理了理常服的衣襟,推门而出:“既如此,便去看看海棠开得如何了。”
西月的御花园正是繁盛时节,夹道的紫丁香开得如火如荼,风一吹便落满肩头。
萧彻却没心思赏景,脚步匆匆往海棠坞去,小李子提着食盒跟在后面,嘴里还絮絮叨叨:“前几日奴才路过这儿,见那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粉嘟嘟的像胭脂似的,陛下看了定能舒心……”到了海棠坞,萧彻示意小李子在石亭里摆好食盒,又故意道:“你去那边的井边打些凉水来,这杏仁酪镇得再凉些才好吃。”
小李子应声而去,提着食盒里的空铜壶往不远处的井台走。
萧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树后,立刻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海棠树 —— 那树离石亭约莫三丈远,枝桠上缀满了半开的花苞,正是个清晰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 “到海棠树下” 的念头里。
起初毫无动静,掌心的暖意却渐渐升温,像有股气流在经脉里涌动。
萧彻咬了咬牙,又加了几分意念,忽然觉得脚下一轻,眼前的石亭瞬间往后退去,耳边的风声骤然变大,下一秒,他竟真的站在了海棠树的树荫下!
“呼……” 萧彻扶住树干,心脏狂跳不止,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上面还沾着石亭边的草屑,可此刻脚下却是海棠树周围的松软泥土 —— 他真的 “移” 过来了!
可没等他细想,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海棠花开始打转,他连忙靠在树干上缓了片刻,才慢慢稳住心神。
这力量果然有代价,只是瞬移三丈,便有如此强烈的疲惫感,若真在危急时刻使用,怕是会后劲不足。
“陛下,您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小李子的声音突然传来,萧彻心里一紧,连忙首起身,装作赏花的模样,伸手折下一枝半开的海棠:“方才见这花开得好,便过来看看。
你水打来了?”
小李子提着装满凉水的铜壶走近,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奴才刚转身打水的功夫,您怎么就到这儿了?
这海棠树离石亭可不近,您走得也太快了。”
萧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依旧平静,将海棠枝递给小李子:“许是这几日歇得好,脚步便轻快些。
快把杏仁酪拿来,朕确实有些渴了。”
小李子接过海棠枝,虽还有些纳闷,却也没再多问,转身回石亭取食盒。
萧彻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生出一丝警惕 —— 刚才不过是短暂的瞬移,便被小李子察觉异常,看来日后使用这力量,必须更加谨慎。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目标是石亭旁的假山。
他闭上眼,集中意念,掌心的暖意再次升起,眩晕感比上次轻了些,眨眼间便站在了假山脚下。
假山石上爬着翠绿的藤蔓,沾着晨露的水珠落在他的袖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陛下?
您又挪地方啦?”
小李子端着杏仁酪出来,见萧彻站在假山边,忍不住笑道,“您今日倒是爱动,往常来这儿,都要在石亭里坐半个时辰呢。”
萧彻走回石亭坐下,接过杏仁酪,冰凉的甜意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底的躁动。
他舀了一勺杏仁酪,状似无意地问:“今日园子里的侍卫,还是按往常的班次当值吗?”
“是啊,” 小李子点头,“不过方才奴才过来时,见西边的侍卫换了人,听说是萧亲王那边调过来的,说是‘为了陛下安全’。”
萧彻握着玉勺的手顿了顿,心口又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 那是感知到恶意的信号。
萧鹤竟连御花园的侍卫都动了手脚,看来是想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动静。
若今日他的异常被那些侍卫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吃完杏仁酪,又在石亭里坐了片刻,假意赏了会儿花,便起身回宫。
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萧彻故意放慢脚步,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 西边的侍卫果然换了生面孔,目光总在他身上打转,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回到寝殿,萧彻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梳妆镜前。
他抬起左手,看着掌心 —— 那股暖意还在,只是比白天弱了些。
他想起昨日练习祭典礼仪时,手腕不小心撞到桌角,留下了一块淤青,此刻掀开袖口一看,淤青竟淡了许多,原本泛紫的颜色变成了浅粉,按上去也不疼了。
难道这力量不仅能瞬移,还能…… 疗伤?
萧彻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这力量便是把双刃剑 —— 既能帮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也可能让他变成众矢之的。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心口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比在御花园时更强烈。
有人在窥探他,而且带着明显的恶意。
萧彻猛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却没听到任何动静。
他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庭院里的石榴树下,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是萧鹤的人?
还是另有他人?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暖意再次升起,却没有再使用瞬移的念头。
此刻他忽然明白,这神力带来的不仅是便利,还有源源不断的危险。
他必须尽快摸清这力量的底细,同时找出暗中窥探的人,否则,别说守住江山,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灯被一一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殿内,却驱不散萧彻心底的寒意。
他看着掌心那丝若隐若现的暖意,轻声自语:“你到底是什么?
又会给我带来什么?”
无人应答,只有殿外的风声,带着几分未知的凶险,悄悄掠过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