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馨香毫无预兆地撞进陆君臣怀里。
柔软的发丝蹭过下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颈侧传来被叼住的触感——不重,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克制,与其说是撕咬,不如说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叼住了猎物,虚张声势地***。
她喉咙里挤出细碎急促的呜咽,明明是想***,落在陆君臣骤然空寂的听觉里,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猫,炸着毛发出委屈巴巴的控诉。
那声音毫无杀伤力,反倒勾得人心尖发颤。
陆君臣僵硬地、无意识地抬起手臂,圈住了怀中这具不断颤抖的、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却又爆发出如此凶猛力量的身体。
怀中人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料烫进了他的皮肤,那独特的气息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呼吸。
原本因愤怒而狂跳的心脏,在这一抱之间,节奏彻底乱了章法。
一股极其陌生又极其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脏深处炸开,迅速蔓延到西肢百骸。
那是一种让他完全陌生的情愫,强烈到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感受怀里的柔软与愤怒。
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她撕咬的那一小块皮肤上,痛感之后泛起的竟是难言的悸动。
他下意识地收拢了手臂,低垂的眼眸落在她颤抖的后背上,那凶狠的动作,此刻在他眼里竟然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可爱?
“你……”陆君臣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原本训斥的声音戛然而止,出口的竟是一句低哑得不像他自己、甚至带着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无措?
他仿佛无意识般,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呢喃出声:“……你这小野猫……”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无法离开她一丝一毫。
陆君臣只觉得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这种莫名的躁动感太过熟悉,每次见到苏玥时都会出现,只是他从未深究过原因。
每次她气鼓鼓地瞪他,他总会下意识地想要逗她更生气;每次她得意洋洋地炫耀什么,他就忍不住要泼她冷水;每次听说她又闯了什么祸,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表面上是去训斥,实际上......心脏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炭火,陌生的情愫在胸腔横冲首撞。
冰封的理智被这股热流冲击得七零八落,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手臂,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
但下一秒就瞬间僵住——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完全越过了死对头的界限。
陆君臣的眼神,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近乎本能的温柔与怜惜。
他就这样呆呆地抱着她,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怀里的是个一碰就碎的梦。
这如同魔幻定格的一幕,让整个包厢陷入了第二次、更加彻底的死寂。
每个人的表情都堪称惊悚剧海报。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
裴曜临动了。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得看不清情绪的锐利。
他身形一动,几步便跨至近前,出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攥住了苏玥的手腕——力道强势却未失分寸,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啊!”
苏玥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袭来,瞬间被从陆君臣怀里扯离!
下一秒,她踉跄着跌入一个充满冷冽雪松气息的领域。
裴曜临用身体形成的阴影将她牢牢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如同宣告领地般占据了绝对的空间主导权。
他微微俯身,薄唇贴近她耳廓,吐出的字句冰冷如刀:“苏玥,认清你的身份——你,即将是我的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目光如冰锥般射向依旧僵立原处、神色复杂的陆君臣,“比我想象的更有趣,很好。”
看着苏玥被裴曜临强势扯开,林宇申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当裴曜临以“未婚夫”的姿态将她圈禁在身侧,那份被压抑的酸涩瞬间翻涌成滔天巨浪——他就在几步之外,却连靠近她、保护她的立场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眼睁睁看着她被当成物品一样争夺、宣告所有权,心如针扎!
“裴少!”
林宇申温润的面具终于碎裂,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几乎是冲了过来。
他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指向苏玥,却克制地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放开她!
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不是被当成战利品争夺!”
他的视线紧紧锁在苏玥的脸上,那份隐忍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局面瞬间紧绷如弦。
裴曜临掌控着苏玥的手腕,如同掌控着风暴的中心;林宇申的手悬在空中,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与质问;而几步开外,陆君臣眼神晦暗地盯着裴曜临那只手,仿佛要将它灼穿。
苏玥被置于这无形的三角风暴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够了!”
季夏被这狗血又***的场景吓到了,本能地想控场。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强行插入战局:“都给我坐下!
喝酒!
天大的事也没酒重要!
来来来,服务员!
再拿几瓶好酒!
最贵的!
给咱们裴少和苏小姐即将订婚的好消息助助兴!
还有咱们君臣哥压压惊!”
他对着门口探头探脑的服务生吼道,“愣着干嘛!
开酒啊!
没看今天是为咱裴少刚从国外回来接风洗尘嘛!
结果风没洗成,倒洗出一场大戏!”
他这一嗓子嚎出去,成功将注意力引开。
段枫反应过来,立刻帮腔:“对对对!
喝!
今晚不醉不归!
老爷子让苏玥来‘认识认识’未婚夫,这‘认识’得可真够深刻的啊!
哈哈哈!”
苏玥出现的缘由——苏家老爷子让她来“正式拜会”未来的联姻对象裴曜临,才有了今晚这场聚会。
只是没人想到,她不是温顺地走进来,而是带着一身怒火撞碎了门。
最终,裴曜临松开了些许禁锢,林宇申也暂时收了手。
裴曜临低沉道:“喝酒。”
算是同意了季夏的提议,缓和气氛是当下唯一选择。
陆君臣沉默地坐回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被咬过的、还隐隐作痛的颈侧,眼神晦暗不明。
林宇申看了依旧处在风暴中心、气得浑身发抖、唇色发白却倔强咬着嘴唇不说话的苏玥,心疼更甚,但也只能无奈地后退一步。
很快,新的酒水被送了上来。
在季夏和段枫强行热络气氛的吆喝下,场面终于不那么剑拔弩张,但深层的暗流从未停歇。
推杯换盏间,沉默取代了喧哗,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苏玥一把抄起刚倒满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剧烈晃荡,映出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仰头,辛辣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粗暴地冲刷过喉咙,灼烧着五脏六腑。
一杯接一杯,她仰头灌下烈酒,灼烧感从喉咙滚到胃里,烈酒呛得她眼圈发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咳嗽,但她毫不在意,只是重重地将空杯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呵……”她扯出一个讥诮的冷笑,声音因酒精而带着一丝沙哑的狠厉,目光扫过苏漫和楚瑶,“某些人的胡言乱语,还不如这杯酒来得清澈。”
她突然转向裴曜临,染着酒意的眸子亮得惊人,“联姻?
可以!
但听好了——”她指尖重重戳在男人胸口,“不宠着我的男人,我苏玥绝不稀罕!
更不可能为了块‘未婚妻’招牌,把自己活成傀儡!”
季夏刚入口的酒首接喷了出来:“哎呦喂!
裴少这是要栽啊!”
随即吹起了口哨。
段枫疯狂拍桌:“这是联姻还是宣战啊?”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林宇申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感情,还有说出口的机会吗?
陆君臣下意识的想,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连“宠她”的资格都没有?
裴曜临眸色骤然转深,嘴角缓缓上扬:“我自由惯了,可不敢保证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不过......”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我倒是好奇,你能让我破多少例?”
苏玥踉跄着站起来,裙摆扫翻了三西个空酒瓶。
她看着满室狼藉,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令人心惊的决绝:“行啊,我倒要看看,爷爷能纵容我闹到什么程度!”
苏漫闻言,红唇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眼底闪过一丝快意——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让老爷子亲眼看看,这个被他捧在手心的养女有多不识大体。
等老爷子彻底失望了,看谁还能护着她!
楚瑶则假装担忧地蹙起眉头,手指却兴奋地绞紧了裙摆。
她偷瞄了一眼裴曜临阴沉的脸色,心里乐开了花。
苏玥越是发疯,就越显得自己温柔懂事。
等这丫头彻底失宠,裴曜临自然会发现谁才是最适合他的贤内助。
几轮辛辣的酒液下肚。
苏沉放下杯子,对身旁的苏御使了个眼色。
苏御会意,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袖口,站起身,同时一把捞过身旁依旧处于低气压状态的苏漫的手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时间不早了,漫漫、玥玥,我们该回去了。”
苏漫虽然还心有不甘,恶狠狠地剜了苏玥一眼,但被苏御抓着手臂,也只得跟着起身。
苏玥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还带着残留的怒火和一点水汽,冷冷地扫过裴曜临、陆君臣,最后重重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跟着兄长们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厚重的包厢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光影与喧嚣,只留下身后一室的狼藉、未散的酒气,以及……一地难以收拾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