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低眉顺眼地站在人群末尾,努力压制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刚才与那老毒妇对视的一瞬间,她几乎控制不住眼底的恨意!
幸好,她及时垂下了头。
那老东西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既然都没死成,那就说说正事。”
床上,那沙哑却带着莫名威势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回了沈清月的思绪。
沈清月内心冷笑:正事?
不就是变着法子磋磨人,或者想着怎么把哪个孙女卖个好价钱,填补你家那个无底洞吗?
“这个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你们心里都没数吗?”
沈老夫人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外面看着光鲜,内里早就被掏空了。
再这么下去,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大儿子沈文辉讪讪道:“母亲,您这才刚醒,这些琐事……琐事?”
老夫人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等你和你媳妇把公中最后一个铜板也贪墨干净,就不是琐事,是丧事了!”
王氏脸色一白,差点当场跪下。
沈清月心中猛地一抽。
贪墨?
这事前世也发生过,但被祖母强行压了下去,反而责罚了站出来说话的管事。
现在……她怎么自己捅出来了?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从今天起,这个家,按我的新规矩来。”
老夫人没理会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首接下达指令,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第一,各房月钱减半。”
底下顿时一片细微的骚动。
“第二,公中所有账目,我会让周妈妈重新核算。
之前贪了、挪了的,三天内自己吐回来,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三天后若被我查出来……”老夫人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首接打断腿,送官。”
房间里瞬间死寂。
送官?!
自家的事,从来都是关起门来处置,送官可是会连累全家名声的!
这老虔婆疯了不成?!
沈清月也愣住了。
这……这根本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一味护短、蛮不讲理的祖母会说的话!
“第三,”老夫人仿佛没看见众人的惊恐,继续扔下炸弹,“家里不养闲人。
所有少爷小姐,包括你们这些媳妇,以后都要领差事。
铺子、田庄、内务,哪里需要人手就去哪里。
做得好,有赏;做不好,扣月钱。”
“母亲!
这不成体统啊!”
沈文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咱们是伯府,不是那等商贾之家,女眷怎能抛头露面……伯府?”
老夫人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又嘲讽,“都快穷得当裤子了,还讲究体统?
体统能当饭吃,还是能替你还了外头那几千两的印子钱?”
沈文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清月越听越是心惊。
减月钱?
查账?
领差事?
这些条例,看似严苛,却莫名地……有用?
尤其是查账和削减不必要的开支,正好能堵上家族财政最先崩溃的几个窟窿。
前世,沈家最早就是从账目混乱和各房挥霍无度开始垮掉的!
这老毒妇,难道终于被这次中风吓醒了,开始琢磨怎么挽救这个破家了?
不!
不可能!
沈清月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狗改不了吃屎!
这一定是她为了搜刮更多银子,想出来的新花样!
对,一定是这样!
她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老东西突然转性上。
这个家,迟早要完!
她必须尽快弄到钱,然后远走高飞!
就在沈清月内心疯狂盘算的时候,老夫人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她耳边——“具体章程,明日我会让周妈妈张贴出来。
以后,就叫……《沈氏家族贡献考核细则》。”
《沈氏家族贡献考核细则》?
考核??
细则???
沈清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床上那个一脸平静的老太太。
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她活了……不,她死过一次都没听说过哪个高门大户用这种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名目来管家!
这老毒妇,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