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凭空出现的泉水清冽甘甜,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仿佛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冲刷着西肢百骸。
原本因高烧而产生的虚弱感和后脑勺的钝痛,竟在这股暖流的安抚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苏清禾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每一个干涸的细胞都在欢欣鼓舞,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奇异的能量。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她额头的虚汗己经收干,混沌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就连沉重的眼皮也轻快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了炕,走了两步,脚步稳健,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大病初愈的人。
这灵泉,简首是神迹!
苏清禾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走到那张破旧的桌子旁。
桌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冷掉的玉米糊糊,还是早上剩下的。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食物。
原主把家里寄来的细粮和大部分口粮都给了顾建社,自己就靠着这点东西果腹。
看着碗里粗糙得能划伤嗓子的玉米糊,苏清禾心中一动。
她再次用意念沟通空间,引出一小股泉水,精准地滴入碗中。
清澈的泉水融入黄色的糊糊里,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苏清禾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亮了。
原本粗糙、带着一股陈腐味道的玉米糊,此刻竟变得顺滑无比,一股淡淡的、纯粹的谷物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咽下去之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回味。
不仅如此,这糊糊下肚,比刚才喝下的那口泉水,带来了更持久也更温和的暖意。
这泉水不仅能治愈身体,还能改善食物的品质!
苏清禾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有了这个空间和灵泉,她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有了安身立命、甚至过上好日子的底气。
她将碗里的玉米糊吃得干干净净,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打量着这间属于原主的小屋。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土炕,一张桌子和一个装着几件旧衣服的木箱。
原主的好东西,不是被林梦月“借”走了,就是被她主动送给了顾建社。
不行,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拿回来。
正当她盘算着如何讨回自己的财产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苏清禾,你在吗?”
是一个女知青的声音,听着有些迟疑。
苏清禾认得,是住在隔壁的张岚。
张岚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和原主没什么交集,不好不坏。
“在,门没锁。”
苏清禾应了一声。
张岚推门进来,看到苏清禾己经自己坐在桌边,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的样子,不由得愣住了。
“你……你的病好了?”
张岚惊讶地问。
下午苏清禾和顾建社吵架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怎么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退烧了,感觉好多了。”
苏清禾平静地回答,并没有过多解释。
灵泉的事情是她最大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分毫。
张岚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好了就行。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刚才林梦月在院子里哭,跟好几个人说你烧糊涂了,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冤枉她。
现在外面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你这次受的***太大,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苏清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梦月的手段,还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无非就是卖惨,博取同情,再顺便败坏她的名声。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谢谢你来告诉我。”
苏清禾对张岚道了声谢。
不管对方是出于好心还是八卦,这份提醒的情谊她领了。
张岚见她如此淡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就是觉得……下午你骂顾建社那几句,挺解气的。
他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些女知青都该围着他转似的。”
苏清禾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心里还挺有数。
她笑了笑:“以后他没这个机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粗暴的男声。
“苏清禾,你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顾建社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他身后,还远远地跟着几个看热闹的知青,林梦月也在其中,正拿着手帕假惺惺地擦着眼角。
张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建社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苏清禾身上,当他看到苏清禾不仅没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反而精神奕奕地坐在那里时,他先是一愣,随即怒火更盛。
他觉得她这副样子,更印证了她下午是在无理取闹地装病。
“苏清禾,你闹够了没有?
我命令你,现在就跟我出去,跟所有人解释清楚,下午的事情只是个误会,然后把镯子捡回来!”
顾建社用一种施舍般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在他看来,苏清禾爱他爱得发狂,以前无论他怎么冷落她,只要稍微给个好脸色,她就会立刻贴上来。
下午的决裂,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闹到现在,也该收场了。
苏清禾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差点气笑了。
她站起身,个子比顾建社矮了半头,气势却丝毫不输。
“顾建社,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说过了,我们完了,一刀两断。”
“你!”
顾建社没想到她还敢嘴硬,他上前一步,逼视着她,“苏清禾,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谁?
没有我,你在这知青点能过得下去吗?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搬行李,是谁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打的热水?”
他开始细数自己的“恩情”,试图用道德绑架来让她屈服。
苏清禾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顾建社,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她声音清冷,条理清晰:“你帮我搬行李,那天晚上,我给了你一整盒我妈给我寄的大白兔奶糖,市价一块五。
我生病你打了两次热水,总共用掉你两分钱的柴火费,但我给了你一瓶价值三块钱的麦乳精。
还有,上个月你修拖拉机手划破了,我给了你半瓶红药水,一卷纱布,还有十个鸡蛋给你补身体。
更不用说,从下乡到现在,我家里寄来的布票、工业券、肉票、细粮,哪一次不是你拿大头?”
她每说一句,顾建社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事情他当然记得,但他从未想过苏清禾会这样一笔一笔地算出来。
在他眼里,苏清禾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苏清禾环视了一圈门口看热闹的人,提高了音量:“我苏清禾是喜欢过你,但我不是傻子。
我把你当未婚夫,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呢?
一边心安理得地花着我的钱,用着我的票,一边跟我那‘好闺蜜’眉来眼去,在我背后说我娇气、说我蠢。
现在你和王小红的事情不清不楚,还反过来指责我无理取闹,让我去给你赔礼道歉。
顾建社,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顾建社的脸上。
周围的知青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看向顾建社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以前只觉得苏清禾痴情,顾建社有本事,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剥削。
顾建社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
我什么时候跟林梦月眉来眼去了?
我们是清白的!”
他急着辩解,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拿钱拿票的事实。
“清不清白,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苏清禾的目光越过他,冷冷地扫向人群中的林梦月。
林梦月被她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那副心虚的样子,更是坐实了苏清禾的话。
“至于你说的镯子,”苏清禾的视线重新回到顾建社身上,眼中满是嘲讽,“那只镯子花了十五块钱,钱是我给你的。
你用我的钱买了东西送给我,现在还想让我感恩戴德地捡回来?
顾建社,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轰”的一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天呐,用人家的钱买东西送人,这叫定亲?”
“顾建社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上进的好青年,呸!”
顾建社彻底慌了。
他引以为傲的名声,在苏清禾这番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话语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塌。
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苏清禾,她冷静、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和恐惧。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苏清禾,你今天说的话,你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
苏清禾冷漠地回敬道,“现在,请你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她不再看顾建社一眼,转身对己经目瞪口呆的张岚说:“张岚,麻烦你帮我把门关上,有苍蝇。”
张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在顾建社杀人般的目光中,用力地关上了房门,还插上了门栓。
门外,是顾建社气急败坏的咒骂和人群的窃窃私语。
门内,苏清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原主和她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由她自己重新书写。
而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即将到来的1977年。
那一年,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将会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