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条熙攘的街道,顾青山领着林晚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弄。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高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只余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轻轻回响。
顾青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依然有些惴惴不安的少女。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大眼睛里写满了戒备与疑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叫什么名字?”
顾青山问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林晚。”
少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这盒子里是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紫金木盒。
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看着顾青山,这个突然出现、轻易化解了她危机的神秘男人。
他身上没有丝毫高手的气势,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书生,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又证明了他的不凡。
沉默了许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盒子里装的是‘玲珑心’,是我林家世代传承的至宝。”
“林家?”
顾青山似乎来了些兴趣。
“我家世代是南风城有名的机关铸造师。”
林晚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哽咽,“雷火宗觊觎我家的铸造术,尤其是‘玲珑心’的锻造秘法,想要用它来打造一批威力强大的法器。
三天前,他们……他们闯入我家,逼我爹交出秘法。
我爹宁死不从,他们就……”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
顾青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间惨剧,早己心如止水。
他只是在等,等她把话说完。
林晚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爹在密室中拼死拖住了他们,让我带着‘玲珑心’从地道逃了出来。
这是我林家最后的希望,我一定要保住它。”
“玲珑心,是法器,还是图谱?”
顾青山问。
“都不是。”
林晚摇了摇头,“它是一个核心,一个可以赋予死物‘灵性’的核心。
任何兵器铠甲,只要能与它完美融合,就能成为有灵性的宝具,威力倍增,甚至能自行成长。
雷火宗若是得到它,其实力必然大涨,到时整个南风城地界,都将再无人能制衡他们。”
原来如此。
顾青山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雷火宗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一件能赋予器物灵性的核心,确实是任何一个宗门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打量着手中的紫金木盒,这盒子本身就是一件精巧的机关造物,没有钥匙,寻常人根本无法打开。
他伸出手指,在盒身几个不起眼的纹路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那顺序和力道,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弹开。
林晚看得目瞪口呆。
这机关盒是她父亲亲手所制,开启手法只有她和父亲知晓。
眼前这人,怎么可能在第一次接触就轻易打开?
顾青山没有理会她的惊讶。
他看向盒内,只见一块柔软的红色绸缎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拳头大小、仿佛由无数片薄如蝉翼的水晶构成的球体。
球体内部结构复杂至极,层层叠叠,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仿佛一颗正在呼吸的心脏。
这便是玲珑心。
顾青山只是看了一眼,便随手将盒盖合上。
那神情,就像是看了一件寻常的玻璃摆件,没有半分贪婪或惊艳。
“东西还你。”
他将盒子递还给林晚。
林晚彻底愣住了。
她以为对方出手相救,又问得如此详细,必然是对这件宝物有所图谋。
她甚至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还给了自己?
“你……你不要?”
她不敢置信地问。
“我要它何用?”
顾青山反问,语气理所当然,“这东西于我而言,不如一壶好酒。”
林晚呆呆地接过盒子,感觉像在做梦。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面对如此重宝,竟能视若无物。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青山又问,“雷火宗不会善罢甘休。
你一个人,守不住它。”
林晚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是啊,她能逃到哪里去?
雷火宗在南风城势力庞大,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重宝,无异于稚子抱金过市。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无助。
“我给你两个选择。”
顾青山伸出两根手指,“一,你把这东西扔了,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或许能活下去。
二,你拿着它,我帮你解决雷火宗这个麻烦。”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你说什么?
解决雷火宗?”
那可是雷火宗!
在南风城盘踞数十年的地头蛇,宗内高手如云,据说还有一位坐镇的长老是通玄境的大修士。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解决一个宗门?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颤声问道。
“一个路过的散人。”
顾青山淡淡一笑,“你选吧。”
林晚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狂妄,没有轻视,只有一片深邃的自信,仿佛解决雷火宗,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一场豪赌。
赌输了,万劫不复。
赌赢了,或许就能为家人报仇,重振林家。
她紧紧抱住怀中的紫金木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片刻之后,她抬起布满泪痕却无比坚定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选二。”
……与此同时,雷火宗在南风城的分堂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赵虎和另外两名弟子跪在大堂中央,头也不敢抬。
堂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
他面容阴鸷,鹰钩鼻,两撇法令纹深陷,正是雷火宗南风城分堂的堂主,马奎。
“废物!”
马奎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西溅,“三个人,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不仅让她跑了,还被人当街羞辱。
我雷火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赵虎浑身一颤,连忙辩解道:“堂主,不是我们无能。
那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是个高手,一个非常可怕的高手!
他甚至没有真正出手,我们就……住口!”
马奎厉声喝断,“高手?
南风城地界,有哪个高手我马奎不知道?
他用了什么功法,什么路数?”
赵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形容。
对方的动作,处处透着诡异,看似全是巧合,却又天衣无缝。
他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好像什么都没用,就是……很奇怪……奇怪?”
马奎气得笑了起来,“连对方的路数都看不清,你们还有脸回来?
马上给我去查!
把那个人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不管他是谁,在南风城,得罪了我雷火宗,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堂主!”
赵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一个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此人身形枯瘦,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正是分堂的供奉长老,钱老。
“堂主何必动怒。”
钱老的声音有些沙哑,“听那赵虎的描述,此人出手不露痕迹,怕是修为远在他们之上,至少也是凝脉境的好手。”
马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阴沉:“凝脉境又如何?
我雷火宗岂是好惹的?
玲珑心关系重大,宗主那边己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手。
如今被人半路截胡,若不找回场子,我这个堂主也不用当了。”
钱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对方既然敢公然插手,想必有所依仗。
我们不如先礼后兵。
派人全城搜寻,找到他们落脚之处。
先递上拜帖,探探他的虚实。
如果他识相,交出人和东西,我们可以给他一条生路。
如果他不识抬举……”钱老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杀机毕露。
马奎沉吟片刻,觉得此计甚好。
他冷哼一声:“就照钱老说的办。
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过江龙,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顾青山带着林晚在城西找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住下。
他要了两间上房,嘱咐林晚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林晚独自待在房间里,心中依旧七上八下。
她将紫金木盒放在桌上,一遍遍地抚摸着冰凉的盒身,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些力量。
她不知道自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身上,到底是对是错。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只知道,他叫自己跟着他,然后就再没多说什么。
窗外是南风城繁华的夜景,可这份繁华之下,却隐藏着让她窒息的危机。
她知道,雷火宗的搜捕网,一定己经铺开。
他们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而那个青衫散人,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她推开窗,悄悄看向楼下。
客栈大堂里,顾青山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绿茶,一碟茴香豆,正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神情惬意,仿佛下午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品着他的茶。
不知为何,看到他那份从容不迫的样子,林晚心中翻涌的恐惧与不安,竟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她关上窗,回到桌边,紧紧握住了拳头。
无论如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