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号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工厂里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他就像一个行走的不稳定因素，我们既需要从他身上获取信息，又得时刻提防他体内那缕“虚魇”意识的反扑。
而“永恒视野”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养伤和警戒的日子枯燥而紧张。
师父抓紧时间调息恢复，同时更深入地研究《幽冥录》残卷，试图找到能彻底净化或封印十九号体内隐患的方法。
雷莽则利用他残存的情报网，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外界的风声，尤其是关于江河大厦事件后续以及“永恒视野”的动向。
我除了巩固新学的术法，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与十九号沟通。
我不再急于追问他的过去，而是像朋友一样，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过滤掉灵异部分），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我的“幽冥驿使”气息似乎让他本能地感到安心，他对我逐渐卸下了一些防备。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十九号坐在破旧的窗边，看着雨水顺着肮脏的玻璃滑落，忽然低声开口，像是无意识的呓语：“白色的塔……很高……在海边……有很多玻璃……反射着阳光……很刺眼……”我的心猛地一跳！
白塔！
海边！
这是他之前提到过的碎片信息之一！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递给他一瓶水，顺着他的话问：“白色的塔？
听起来很漂亮。
你还记得是在哪里吗？
是什么样的海？”
十九号接过水，没有喝，只是用力地握着瓶子，指节有些发白。
他努力地回想，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记不清地方……只记得塔……还有……塔下面……很深……很冷……都是水……和管子……”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身体又开始轻微颤抖，“还有编号……七……她……在哭……”编号七？
另一个实验体？
还是个女性？
“编号七是谁？
她为什么哭？”
我追问道，感觉触碰到了关键。
“七……她……不一样……”十九号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悲伤？
“他们……对她……做了更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我逃出来了……我……”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显然回忆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他周身的气息又开始不稳定起来。
“好了好了，不想了，都过去了。”
我连忙停止追问，再次释放出安抚的气息，“深呼吸，放松，你现在安全了。”
在我的安抚下，十九号慢慢平静下来，但情绪依旧十分低落，蜷缩在角落里，不再说话。
我找到师父和雷莽，将十九号刚才的话告诉了他们。
“白色的高塔，海边，大量玻璃建筑……”雷莽沉吟着，拿出一个老旧的智能手机（经过特殊处理，难以追踪），调出电子地图，快速筛选着，“符合‘沿海’、‘有显著现代高层玻璃建筑’特征的城市不少，但结合‘白塔’这个地标性描述……有几个候选地点。”
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北边的滨海市，有个著名的‘明珠塔’，但主要是观光塔。
东部的海州市，有个‘望海阁’，不算太高。
南边的蓝湾市……等等……”雷莽的手指停在了蓝湾市的位置，放大地图：“蓝湾市的新区，靠近海岸线，有一座非常醒目的建筑，叫‘海陲之光’，是一座集办公、研发于一体的摩天楼，通体覆盖玻璃幕墙，因为造型独特，在特定角度下，远看确实像一座白色的高塔。
而且，蓝湾市是‘永恒视野’亚太地区一个重要的研发中心所在地！”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白塔（海陲之光）！
海边（蓝湾市）！
“永恒视野”的研发中心！
编号七（可能存在的另一个重要实验体）！
“看来，我们找到下一个目的地了。”
师父沉声道，眼神锐利，“‘永恒视野’在江河大厦的阴谋被我们破坏，但他们绝不会停止。
蓝湾市的那个研发中心，很可能在进行着类似甚至更深入的研究！
那个‘编号七’，可能就是关键！”
“而且，”我补充道，想起十九号话中透露的信息，“十九号说他们对‘编号七’做了更可怕的事，而且地点在‘塔下面很深、很冷，都是水和管子’，这听起来不像普通的实验室，更像是一个……水下设施？”
水下实验室？
这符合“永恒视野”生物科技巨头的身份，也更加隐蔽和危险！
“我们需要去蓝湾市。”
雷莽做出了判断，“必须查清‘永恒视野’在那边到底在做什么，尤其是关于那个‘编号七’和可能存在的‘虚魇’相关研究。
如果能找到证据，或许能从根本上打击他们。”
“但十九号怎么办？”
我提出最现实的问题，“带他一起去？
太危险了，他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留他在这里？
我们谁留下看守？
而且，‘永恒视野’很可能还在全力搜捕他。”
师父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带上他。”
“师父？”
我有些意外。
“留在哪里都不绝对安全。
带上他，第一，我们可以就近观察和研究他体内的状况，寻找解决之道。
第二，他对‘永恒视野’的设施可能有潜意识的熟悉感，在某些时候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师父看着我和雷莽，语气严肃，“我们需要让他‘有用’。”
“有用？”
“对。”
师父点头，“一个失去记忆、认为自己只是个累赘的‘容器’，更容易被体内的阴暗面吞噬。
但如果让他参与到行动中，让他感觉自己能做点什么，能帮助别人（比如救出编号七），或许能强化他自身那点微弱的灵光，更好地压制‘虚魇’的意识。
这既是利用，也是……一种治疗。”
我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这不是简单的利用，而是在走钢丝，试图在危险中寻找一线生机，既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十九号本身。
计划定下，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
蓝湾市是“永恒视野”的重要据点，必然戒备森严，我们需要新的身份、装备和潜入方案。
雷莽开始动用他更深层的关系网，我和师父则抓紧最后的时间提升实力。
我将《幽冥录》中几个实用的护身、隐匿的小术法练得更熟，甚至尝试着将“幽冥桥”的气息与雷莽教的一些潜行技巧结合，让自己行动时更能融入环境，减少被发现的概率。
师父则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些品质更好的朱砂和黄纸，画了几张压箱底的高阶符箓给我防身，同时也在加紧研究针对“虚魇”意识的封印术。
几天后，雷莽搞来了三张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身份证和前往蓝湾市的车票（为了避免飞机安检的麻烦）。
我们还弄到了一些基础的监听、反跟踪设备和……一批威力不小的爆破物（雷莽坚持有备无患）。
临行前夜，我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心里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从为了五千块下山，到如今卷入跨越千年的正邪之争，对抗庞大的跨国集团，我的世界己经天翻地覆。
我不再是那个只想混吃等死的穷道士，我是公孙瓒，“幽冥驿使”的传人。
我走到蜷缩在角落的十九号面前，蹲下身，看着他依旧迷茫的眼睛。
“嘿，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能找到关于你过去的线索，也可能……会遇到和你一样处境的人。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也许，我们能做点什么。”
十九号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检查装备的师父和雷莽，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走。”
就这样，由一名酗酒老师父、一名退役特殊调查员、一名半吊子幽冥快递员和一名失忆的危险“容器”组成的奇葩团队，再次踏上了征程。
目标：蓝湾市，“海陲之光”，以及其背后，“永恒视野”所隐藏的、更深沉的黑暗。
雨还在下，仿佛在洗刷着过去的痕迹，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旅程，奏响压抑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