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似乎还缠绕在发梢,带着林凡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愧疚?
叶婉清推开自家书店“墨韵书香”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将这夜晚的喧嚣隔绝在外。
书店里只亮着几盏暖黄色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咖啡豆混合的醇厚气息。
这是她的堡垒,她的世界,秩序井然,宁静安然。
然而今晚,这份宁静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脱下风衣挂好,给自己泡了一杯薰衣草茶,坐在靠窗的软椅上。
窗外是城市不眠的灯火,但她的目光有些失焦,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江边短暂的画面。
林凡接过蛋糕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真实感动,做不了假。
她相信那一刻的他是真诚的。
但紧随其后的电话***,他脸上瞬间的慌乱和不自然,以及那句含糊的“宝贝,今晚临时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像一滴浓墨,滴在了这幅刚刚勾勒出温馨轮廓的素描上。
“客户?”
叶婉清轻轻呷了一口花茶,温热的液体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底泛起的微凉。
什么样的客户,会被称为“宝贝”?
又是什么样的“重要客户”,会让他在生日夜晚独自在江边散心时,露出那种近乎被抓包的神情?
她不是苏晓柔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不是秦雪那般神经大条。
经营书店多年,见惯了形形***的人,她习惯于观察,习惯于从细微处解读人心。
林凡的英俊和温柔体贴,像一本装帧精美的畅销书,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翻阅。
但今晚,她似乎瞥见了书页之间一道匆忙掩藏的阴影。
她想起第一次在读书会上见到林凡。
他谈吐得体,对文学作品有着不俗的见解,眼神清澈,笑容温暖,完全不同于那些只会夸夸其谈或目的性明显的男人。
他主动帮她搬书,聊起法国新小说派时的专注神情,都让她心生好感。
后来几次偶遇和相约喝咖啡,气氛都恰到好处,他始终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边界感,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欣赏和关心。
这一切,难道都是精心排练的表演吗?
叶婉清放下茶杯,走到书架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排排书脊。
她抽出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笔下那跨越半个多世纪的爱情纠葛,充满了等待、误解和复杂的人性。
现实中的情感,是否也同样错综复杂,甚至更加不堪?
她不是没有察觉过一些蛛丝马迹。
有时林凡回复信息会间隔很久,理由通常是“在拍摄”或“见客户”;他的社交媒体更新很少,几乎从不透露私人生活;他提到朋友,似乎只有一个叫阿成的死党,很少提及其他社交圈。
这些原本可以被解释为个人习惯或职业特性的细节,在今晚江边那个电话之后,似乎都被赋予了新的、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叶婉清轻声自问。
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客户,语气亲昵了些?
或许林凡只是不想在生日时被打扰,所以找了个借口?
理性告诉她,应该停止这种无端的猜测。
但首觉,那种属于女性的、敏锐的首觉,却像一只悄悄竖起耳朵的猫,警惕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异样。
她重新坐回椅子,拿起看到一半的《包法利夫人》。
爱玛追求虚幻浪漫而最终毁灭的故事,此刻读来竟有些刺眼。
她合上书,望着窗外的夜色。
林凡像一道突然照进她平静生活的光,温暖,迷人。
但现在,她却开始担心,这道光是否来自一个她无法承受的、过于炽热和混乱的源头。
她享受与他交谈的愉悦,欣赏他的才华,甚至开始期待每一次见面。
但如果这美好之下,隐藏着她不愿面对的真相呢?
叶婉清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会歇斯底里质问的人,也不是会盲目陷入感情无法自拔的人。
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这家书店需要打理,有她的骄傲和底线。
“再看看吧,”她对自己说,“时间会给出答案。”
只是,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己经悄然落入了心田。
它不会立刻长成参天大树,但会在每一次林凡失约、每一次语焉不详、每一次眼神闪烁时,悄然汲取养分。
今晚的江风,吹来的不只是一个生日祝福,也吹皱了一池原本平静的春水。
叶婉清知道,她需要重新审视这本名为“林凡”的书,仔细阅读字里行间,分辨哪些是真诚的篇章,哪些,可能是精心设计的虚构情节。
而她的阅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