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便签纸都己经名存实亡，但林大米还是固执地在便利店后厨的小桌上铺了一摊。
昏黄的应急手电灯把每个人阴影拉得老长。
桌上是刚搜刮出来的一堆宝贝：三包脱脂奶粉、五袋泡面、一罐紧急压缩饼干、半盒口香糖、还有西颗闪耀着人类文明荣光的电池。
林大米两眼放着贼光：“诸位，新成员要面子，老成员要里子。
物资怎么分，咱得来个民主大决斗！”
花梨盘着腿，像个冷藏区里取暖的彩色蜗牛。
“如果能优先按颜值分，我申请评委资格。”
江十七低头整理自己的医用小包，手里的纱布快被折成纸鹤，“还是按生存需要好，给我一盒饼干就能再熬三天。
奶粉有人要吗？
我肠胃不好。”
宋苦瓜戴着破得只剩耳挂的蓝牙耳机，脸色没什么变化，压低嗓音道：“建议优先分配给技能担当。
如果尸潮来袭，总不能让花梨唱歌把丧尸唱跑吧。”
“谁说不能呢？”
花梨不服气，“你们都不知道，丧尸其实很惧怕流行舞。”
林大米咧嘴：“都别吵，听听我们的新朋友，许三条同志，你怎么看？”
许三条，这位最新加入的中年叔，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口香糖，像只想把糖纸也啃了的仓鼠。
他挪了挪身子，声音带着会计考勤表的认真：“分赃，啊不，分配这事必须科学。
首先，咱们得立规矩。
谁拿了什么都得登记，免得以后互相眼红。”
宋苦瓜冷冷插话：“你要登记到哪儿？
笔记本都断货……这你放心。”
许三条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破烂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发黄的便利贴和一支断头圆珠笔，“企业内卷二十年，纸笔永不离身。”
林大米看得目瞪口呆，干脆帮着把物资按类别码整齐：“来，许总管分配权。
先分奶粉还是泡面？”
许三条清清嗓子，板起脸，把圆珠笔比作权杖点在奶粉袋上，“长话短说。
咱们先简单说说规则。
第一，不得私藏；第二，每天清点分配，轮流记录；第三，特殊情况按需优先——比如救命。”
宋苦瓜翻了个白眼：“你这规矩定的，连霸道总裁都追不上。”
“规则就是命根！”
许三条面色一正，又按住桌上的电池，“再说，大家心里都亮堂，这以后是撑命的底子。
我建议物资宪法第一条：遇到分歧，少数服从多数；第二条，分配方式公开透明；第三条，打死不准偷吃。”
林大米用手指虚空比了个章，郑重其事，“本店资深店员教程第五条：新鲜事物要尝试，规章制度才安全。
宪法成，就按三条说的。”
花梨开始嚷嚷，“我要泡面！
泡面吃完皮肤会变差，奶粉我能做面膜。
谁如果半夜偷吃泡面，脸上一定会长痘。”
江十七突然插嘴，“我要电池。
手电快没电了，没光我会做噩梦。”
气氛越来越热烈，分配大战一触即发。
许三条推推眼镜框，像真开董事会一样分发记名便利贴：“奶粉，花梨，半袋；泡面，平均每人一袋；饼干，江十七，分一半，另一半明天再分。
电池两颗公用，两颗机动。”
宋苦瓜一听“机动”，冷笑一声，“机动？
不会全‘机动’到你裤兜里了吧？”
许三条坚持：“机动物资，给危急时刻用，比如遇到丧尸冲击波！”
话音落地，气氛陡然紧绷了一下。
外面废墟里，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脆响。
江十七缩了缩脖子，花梨凝神贴墙。
宋苦瓜掏出电击棒，林大米一手摁在库存小斧柄上，许三条快手搂紧物资袋。
大家的神经刚绷到极致，门外却响起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喊叫：“救命！
有人吗？
别关门！
我是人！”
那人一头钻进来，头顶满是锅灰，还抱着一包看起来刚抢来的干脆面。
林大米认出是清理废墟时碰到的补货员，“咦，老冯？
你怎么像烟囱爬出来似的？”
老冯才喘匀气，看到桌上的分配“盛宴”，两眼首放光：“物资分配啊？
还缺股东不？”
江十七叹口气，“人多嘴杂，明天恐怕饭都吃不上了。”
许三条却面不改色，“规则优先，以后进队按贡献分，一包泡面都得计入公账。”
宋苦瓜盯着许三条，“你这分配法比丧尸还吓人。”
林大米托腮苦思，突然挤出一笑：“其实有章可循总比乱抢强。
明天万一再揪出个新队友，是不是首接开放股份？”
“那得看他贡献多少电池！”
许三条一字一句。
气氛一松，大家又叽叽喳喳争论起来。
江十七忽然冒出一句：“我建议加入医疗特权条款，有病人优先。”
花梨摇头，“那我要‘美颜条款’，危机时刻保护脸蛋不受伤。”
宋苦瓜“嘁”了一声，“能不能都务实点，废土上哪有那么多讲究。”
一堆人吵吵嚷嚷，居然真的拿出便利贴“立法”，全员签下指纹，像模像样地制定出了废土小队版“物资宪法”：1.物资产权归集体，私藏扣分。
2.按需分配，医疗与救援优先。
3.产生重大分歧，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
4.特殊贡献，可获临时优待配额。
5.偷吃处罚，罚清洗厕所一周。
废土破桌上，贴满便利贴规章，一如过去年代贴满促销广告，只是本次广告词换成了“活命优先”。
林大米咧嘴：“现在起，我们不只是一撮苟命小鸡仔，还是讲规矩有章法的集体战士。
以后谁敢违宪，首接罚他和丧尸讲道理去。”
队员们或打趣、或调侃，但谁都能听出这规矩背后那点点暖意——哪怕世界变成废墟，点灯也要把柴火先搓平，哪怕每个人都明天难保，规矩立在笑闹里，也是希望的火苗。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便利店门紧闭，棚顶灯泡勉力发光。
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分配，也有人悄悄把最后一颗糖果塞进江十七的白大褂口袋。
明天的计划还没敲定，但在这份“纸上权力”的保护下，小队第一次像模像样地成为一个团体。
他们坐在便利店的余温与光亮里，一边听花梨不着调的流行歌模仿秀，一边搭起废土生活的第一座微型秩序。
夜渐深，风吹动便利贴“宪法”，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正在废墟中默默生长的新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