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里的领导通完电话,外面的嘈杂的说笑声已经消失了。
门被粗暴的推开,是喝得醉醺醺的罗咏梅闯了进来:
“检讨书!拿过来!”
她摊开五指伸到我面前,与记忆里无数的场景重合。
小时候,我常常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写检讨,痛斥自己是个废物,跪一个晚上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没写。”
我淡淡的回复了她一句,她的眉毛便马上竖了起来。
“没写!那你在干什么?”
她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我塞进裤子口袋的手机,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抢:
“我让你写检讨,你躲在这里玩手机是吧?”
“你上班是不是也这样糊弄领导?是不是因为这个被开了?”
“我就知道,你离开我能有什么出息?”
喝醉的罗咏梅像一头拉不住的牛,她夺过我的手机砸在地上,还狠狠跺了两脚。
然后扯着我的衣服,将我拉到父亲的遗照前在我膝盖上踹了一脚,我吃痛的跪在地上,正对她冷漠又刻薄的俯视:
“你好好在这里对着你爸反省,这些年来你到底对得起谁。”
骨子里倔强和反叛终于按耐不住,我忍着痛站起身:
“我凭什么反省?我对不起谁?”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居然想着临死前来看看你。”
“是我错了,你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变!”
说着我背起包就要走,却被一把扯回来:
“什么临死?什么意思?”
罗咏梅被酒熏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些清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气:
“你表妹说了,染上脏病就没几年活头了!”
“你....你真的有脏病是不是?”
她连夜将我拉去医院,强迫着让我躺在冷冰冰的医床,任由冰冷的仪器在我体内探寻:
“医生啊,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一定要跟我说!”
“她这副模样我真怕她得了脏病,活不了几年了。”
医生都狐疑的上下打量我们,终于在等结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
“姑娘啊,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母女”
我没什么温度的吐出这两个字,让医生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你妈妈?”
“哪儿有这样的妈妈?”
“这应该是仇人吧?你....”
见我虚弱又苍白的脸,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看,连陌生人都知道体谅,只有我妈,唯恐伤不到我。
这些年我无数的回想起童年都很困惑,我们到底是母女还是仇敌?
因为国庆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在各自家里团聚,检查结果很快的出来了。
“阴性?!”
罗咏梅难以置信的在医院走廊喊出声,她拿着化验单追着医生询问:
“医生,这是不是没查出来?还需不需要做点别的检查?”
她的话让见多了怪事的医生都忍不住蹙眉,厉声说:
“你这个家长怎么回事?你是怀疑自己女儿还是我怀疑我们医院的水平?”
“你女儿生殖部位的状态明显连两性生活都没有过!”
“你这个人怎么***羞辱还辱到自己女儿身上?”
“与其怀疑这些没用的,不如带她做个体检,你没看她连站都站不稳吗?”
说罢便拂袖而去。
罗咏梅沉默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忽然问我:
“你是不是没钱吃饭把自己饿成这样的?”
我闭着眼睛靠在车门边,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头像是要疼炸了一般,耳边还有尖锐的鸣声,没有听清她说的:
“明天,我求求你表妹,她本事大,可以给你找个糊口的工作。”
罗咏梅扶着额头,像是陷入深深的绝望:
“哎呀,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博士,现在老了还得求一个中专生给你施舍一份工作。”
“造孽啊~造孽啊~”
我一整天没有吃饭,胃里翻江倒海,酸水堵在喉咙。
我紧抿着嘴巴,不敢说一句话生怕吐在出租车上。
当然也没办法张口跟她说,研制特效药的奖款五百万昨天刚刚打进我的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