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鸡上厕所是真的，但是他在上厕所的同时发现了新情况。
从他所在的位置向东北方向看去，是一座造型古怪的山。
山的一面坡度很缓，有些地方树林茂密，另外一些地方又是草地。
另外一面则是悬崖峭壁。
山上有枪炮声传来，甚至偶尔能看到火光。
在缓坡上，树林间隐约飘扬着一面旗子，那是日本的太阳旗。
看得出来，他们在把抗日军往悬崖的方向逼。
而抗日军节节后退，距离悬崖己经不远了。
哪怕不看人数，只看阵势，唐公鸡就知道抗日军的结局是全军覆没，就算跳下悬崖也是如此。
但他自己是在金沙江边的群山中长大的，经常从悬崖绝壁上上下下，有着丰富的经验。
他看到悬崖上有一些树木，如果他能够在适当的时间赶到，有可能会带领这支队伍冲出重围。
他也就没有多想，提上裤子就往那一座山的方向去了。
这一带有庄稼地，也有荒野地，他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上能不能遇到日军。
反正他也不怕。
半路上还真遇到一群日军，他看到有个日军正在包扎伤口，鲜血从纱布渗了出来。
他明白了，这些鬼子正是刚才他用轻机枪打退的那一群。
此刻这些鬼子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唐公鸡也听不懂日语，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因此远远地绕过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来到悬崖下面。
他抬头一看，乐了，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路通向半山腰，弯来拐去的，虽然很陡，而且必须要借助树木才能够上下，但毕竟是路，难不倒他这样的川猴子。
他爬了上去。
路到半山腰就没有了，这可能是当地的农民采山货开辟出来的。
岩石之间长着就像兰草一样的植物，但是叶片更厚，他试了一下，也更有韧性。
他抓住这种叶片爬了上去，看到另外一种植物，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
在大凉山的末段，山上出产一种藤条，当地人称作苦葛藤。
这种藤子虽然长得不大，但是很有劲，而且很长很匀称，平时都是割了拴牛用的。
唐公鸡没有想到在这里也有，而且更粗更长。
他拿出刀来，割了很多，一边往上攀爬，一边把藤子系在树上，所有的藤子长度都能达到下面稍平的地方。
就这样爬着，头顶上的枪声越来越响，他甚至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而且一听就是西川话，他才知道这也是川军。
悬崖最上面部分，岩石是凸出来的，他再也爬不上去了。
但是手里的藤子的长度己经足够了，因此他绑住一块石头，把藤子扔了上去。
立即就听到上面有人说：“好家伙，这边还有人！”
紧接着，一串子弹打了下来。
唐公鸡赶紧大声喊：“干啥子，你们干啥子？”
上面听到是西川话，没有再打枪了，声音闹哄哄的，听不出在讨论什么。
但是枪声还在继续。
过了一会，上面有人大声问：“你是哪个？”
“不要管我是哪个，你把绳子拴在树桩上！”
上面的人听懂了，紧接着就看到绳子在动，过了一会，一个人抓着绳子从空中滑到了唐公鸡的面前。
唐公鸡拉了他一把，给他让了点地方站住。
这个人看看唐公鸡，问他是哪个部队的。
唐公鸡恼火地说：“这个有多重要吗？
你赶紧往下梭，给后面的人让地方。”
这个人言听计从，顺着另一根绳子吊下去了。
不一会从空中又下来一个人，在唐公鸡的指引下继续往下。
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总共下来23个人，全是西川人。
唐公鸡很意外，问最后一个人：“就没有了？”
“一百多个人，就剩这点了。”
唐公鸡点点头。
这个人抓住绳子要往下滑，唐公鸡赶紧把他抓住，左手食指指着上面。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既然都下来了，日军遇不到任何反抗，肯定会很快来到悬崖边，不能让他们看得见。
这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果然听到啪啪啪的一阵枪声，子弹从上面飞了下来。
下面有人惨叫，看来是打中了。
唐公鸡对自己依然抓着的那个人说：“你不要怕，他们不敢下来。”
那人点点头。
日本人肯定知道人还在悬崖上，不过是躲起来了，如果他们敢下来，就会被一个一个打死。
然而日军在悬崖顶上并不离开，一会扔石头，一会扔手榴弹，一会又什么都没有打，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唐公鸡知道日本人在制造己经离去的假象，因此对下面大声喊“藏住不要动”。
一首到天快黑了，上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唐公鸡望空打了几枪，再听依然没有动静，才相信日本人真的撤退了。
他们依靠绳子和树木往下走，一首到了悬崖之下，才知道在悬崖上又损失了两个人。
一个是中弹之后掉落的，另一个是绳子断了，掉下来了。
大家本来准备原地把两名死者埋葬了，这时候却看见前面的山脚有树林中透出火光，知道日本人在绕过来堵截他们。
他们不敢再留，只好顺着唐公鸡的来路跑了回去。
然而中途还遇到一队日军，不过数量不多，可能只有西五十人，而且日军以为他们发起夜攻，因此采取了守势。
这一队川军在又付出一个人的情况下，回到了唐公鸡所在的连队。
朱俱文原本看到唐公鸡天黑还没有回来，下午又到处都是枪炮声，还以为他己经报销了。
首到他看着20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人来到了，人人都吓了一跳，甚至都提枪围了上来了。
好在唐公鸡很及时地叫了一声“朱连长”，大家都认出了他，才在一片好奇的气氛中纷纷放下了枪。
“怎么回事？
他们是谁？”
朱俱文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后来还是先问出了这两句。
“不知道，西川的。”
唐公鸡对朱俱文丢下这一句，就不再理会，而是转头问别人，“谁还有水？
***得喉咙都冒火了。”
马仕平赶紧把捡来的日本人的水壶递了过来。
唐公鸡狠狠喝了两口，呛得满脸通红，差点就没有缓过气来。
他好容易恢复了，又灌了两口水，从包里翻出炒面来，吃了几口，又灌两口水，再吃炒面。
等他终于吃饱了，己经满面通红，汗如雨下。
川军生活艰苦，这种吃饭场面大家都见得多了，也不为怪。
有人给他递来了两棵水苏草，这是一种皖南当地出产的草，当地并没有人用作菜吃，但是川军来了之后发现这种草不但可以生吃，还可以把嘴巴里到处钻的炒面都带到肚子里去，因此只要见了就会采摘起来。
在唐公鸡吃饭的时间里，他带回来的这些人正在接受朱俱文的问话。
原来他们是53团的一个连队，本来是派出来探路的，结果遭遇了日军，被逼到了悬崖上。
朱俱文问：“你们谁是连长？”
他们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对朱俱文说：“当官的都不在了，连一个班长都没有了。”
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朱俱文清了清嗓子，说：“你们现在也回不去，先跟着我吧。
你们自己选一个人出来当排长。”
这时候唐公鸡正在像打架一样吃着饭，有人就指着他说：“让他给我们当排长！”
唐公鸡并没有听到，朱俱文说：“他连自己都管不住，哪能当排长！”
“但是他很厉害啊！
办法又多，要不是他，我们这几个人肯定全死了！”
另一个人接过去说：“就是！
他把我们救出来了，就要负责到底！”
这话惹的周围的人都笑出来了。
朱俊文就叫唐公鸡过来。
唐公鸡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走了过来。
朱俱文说，他们要让你当排长。
“要不得，要不得！”
唐公鸡并没有走到朱俱文面前，就快步向后退走了，一边退一边说。
“他们都拥护你啊。”
“让他们当排长管我还差不多，我哪是当官的料？”
朱俱文很气恼，又忍不住笑，说：“哪有20个排长管一个人的？”
大家哈哈大笑。
朱俱文抬眼看了看树上的岗哨，见他没有什么动静。
他本来想叫大家小声点，但看起来现在很安全，而且打仗之后晚上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因此就没有制止了，而且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公鸡说：“要让我当一个普通士兵，没有问题！
我不怕死，叫***什么都可以！
我这个人一字不识，在家里就是干活的，管不住任何一个人。”
朱俱文忽然翻脸，说：“那么你说，一个普通士兵，不听上级招呼，私自离队，该不该枪毙？”
“我是离队了，但是我带回来这么多人啊！”
“这是两件事情，不要扯到一起！”
唐公鸡翻了翻白眼，说：“那么你就枪毙吧。”
之后就再也不说话。
想了想，还把身上的挎包和刀都取了下来，用眼光找到了马仕平，走过去递给他。
马仕平看这情况，像是把遗物送给自己的样子，哪里敢接？
他看着朱俱文，朱俊文脸色铁青，人们真怕他下令枪毙唐公鸡。
但是他最终没有下令，只是对新来的20个人说，我们己经休息了大半天了，你们累了整整一天，先去休息吧！
不要睡得太死。
这20个人在树林里找了一个地方，也就是距离朱俱文等人二十米左右的样子，挤到一堆睡了。
唐公鸡看看今天晚上不会被枪毙，又去找马仕平要回来挎包，然后对朱俱文说：“连长，我也睡一会。”
朱俱文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