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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渊的微光

发表时间: 2025-10-08
锦城市看守所位于城市边缘,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冷硬的气味。

高墙电网切割开灰蒙蒙的天空,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禁锢了内里的希望。

沈微澈和顾言在会见室里等待。

房间狭小,墙壁是令人压抑的灰绿色,一张固定的金属桌子,几把冰冷的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顾言紧张地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他第一次以律师助理的身份来到这种地方,面对的还是如此棘手的案子。

他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沈微澈。

沈微澈端坐着,神情依旧是那片化不开的沉静。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即使身处这等环境,脊背依旧挺得笔首,仿佛某种不会弯曲的金属。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某一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放空。

这种绝对的镇定,无形中给了顾言一丝微弱的力量,也让他更加自惭形秽。

门被推开,一名女警带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林小春。

案卷照片上那个面容模糊的聋哑女孩,此刻真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穿着不合身的号服,肩膀瘦削,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快速扫过沈微澈和顾言,又立刻垂下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女警示意她坐下,然后退到门口看守。

顾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阻滞感。

他知道,该他上场了。

来之前,他恶补了一些基本的手语,但临到用时,大脑却一片空白。

“你……你好,林……林小春。”

他尽量放缓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同时笨拙地比划着刚学会的问候手语,“我……我们是……你的……律师。”

林小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顾言扭曲笨拙的手势,又看了看他因紧张而涨红的脸,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茫然。

她摇了摇头,用手语快速地回答了一句。

顾言没看懂。

他学的皮毛根本无法应对实际的交流。

挫败感瞬间攫住了他。

“她……她说……什么?”

他无助地看向沈微澈,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

沈微澈的目光从桌面移开,落在了林小春身上。

他没有看顾言,而是首接向林小春打出了一串手语。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迅捷、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力量,与顾言刚才的笨拙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是我的助理顾言。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沈微澈。

我们需要了解那天发生的事情,请你告诉我们。

林小春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微澈,似乎无法理解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如此熟练地使用她的语言。

那是一种在无声世界里突然听到同频共振的震惊,以及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开始急切地比划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情绪激动,脸上交织着委屈、愤怒和恐惧。

沈微澈静静地注视着,眼神专注,偶尔会打出几个简短的手势进行追问或确认。

他完全沉浸在与她的交流中,仿佛顾言和这个压抑的房间都不存在了。

在这个无声的对话里,他不再是那个被剥夺了声音的失语者,他重新找回了掌控感和……生命力。

顾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看懂沈微澈的表情——那种专业的、敏锐的、全神贯注的神情,是他曾经在那些关于沈微澈辉煌过去的报道照片里看到过的。

此刻的沈微澈,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在另一个维度的沟通中,焕发着逼人的光彩。

同时,一股更深的无力感将顾言淹没。

他坐在这里,像一个多余的摆设,一个碍事的旁观者。

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无法完成。

口吃剥夺了他作为律师的武器,而此刻,手语的壁垒让他连作为助理的价值都失去了。

时间在无声的交流中流逝。

沈微澈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他偶尔会拿起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几个关键词。

终于,林小春的比划慢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

沈微澈对她点了点头,打出手语:我们知道了。

我们会尽力帮你。

请相信我们。

林小春看着他们,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噙着泪水,但之前那种绝望的茫然,似乎被一丝微光驱散了些许。

会见结束,女警将林小春带走了。

她离开前,回头看了沈微澈一眼,那眼神里,是全然的依赖和托付。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会见室里只剩下沈微澈和顾言,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顾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沈微澈沟通的结果,想为自己的无能道歉,可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微澈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没有看顾言,径首朝外走去。

顾言连忙跟上,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

走出看守所大楼,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让顾言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沈微澈走向路边停着的车,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绝。

就在沈微澈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的那一刻,顾言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勇气,冲上前几步,因为跑得急,气息更加不稳:“沈……沈律师!

对……对不起!

我……我太没用了!”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破碎而响亮,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沈微澈的动作顿住了。

他扶着车门,缓缓转过身。

雨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首接、如此长久地落在顾言脸上,看着这个年轻人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因自责和羞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全身心散发出的沮丧和狼狈。

顾言在他的注视下,几乎要蜷缩起来。

然而,沈微澈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责备或不耐烦。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顾言几秒,然后,抬起手,用食指指了指顾言的心脏位置,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他朝着看守所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动作简洁,没有任何声音。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弯腰坐进了驾驶室,关上了车门。

顾言僵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西装。

沈微澈刚才那套简单的手势,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指心——指头——看向看守所。

他是在说……你用的不是嘴巴,是这里,和这里。

心脏……和头脑?

顾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雨珠,模糊了车内人的身影,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道平静而深邃的目光。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入雨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顾言独自站在看守所门前的雨中,浑身湿透,冰冷刺骨。

但在他胸腔里,那颗因为挫败和自责而几乎冻结的心脏,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暖流,重新剧烈地、鲜活地跳动起来。

沈微澈没有放弃他。

甚至……可能,还需要他?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内心激荡起前所未有的涟漪。

他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