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国审视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曹磊煞白的脸上刮了几个来回。
最终，他还是摆了摆手。
“去吧，让老李带你去领装备，熟悉下环境。”
王振国低下头，声音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调整好心态，这里不需要激动，只需要冷静。”
“是！”
曹磊应声，转身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队长的办公室。
门口，一个笑呵呵的老警员正等着他，肩上扛着两道拐，是队里的老资格，李建军。
“李哥。”
曹磊低声喊道。
“哎，小曹是吧？”
李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别往心里去，咱们王队就那样，脸臭心热，对着谁都跟审犯人似的。”
他领着曹磊走进喧闹的大办公室。
“来来来，各位，停一下手里的活儿！”
李哥嗓门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介绍一下，新同事，曹磊！
警校西年全优的高材生，以后就是咱们一大队的兵了，都给我罩着点儿！”
“哟，新来的小帅哥，警校之光啊！”
“磊子是吧？
以后跟着王队好好干，前途无量！”
“看这小伙子精神的，晚上聚餐，必须得灌倒！”
热情的招呼声、善意的玩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曹磊扯动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硬地回应着。
每一个“前途无量”，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他唯一的“收获”，是一个要他命的系统。
他当前唯一的目标，是证明这该死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或者，想办法把它从自己脑袋里赶出去！
李哥把他带到一个靠窗的工位。
“就这儿了，电脑都是新的，缺什么就跟哥说。”
“谢谢李哥。”
曹磊坐下来，桌上崭新的电脑屏幕，清晰地倒映出他穿着警服的英挺模样。
可他脑海里，那冰冷的系统界面和血红的倒计时，却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23:17:45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猛地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大半瓶。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却丝毫无法浇灭他内心的焦灼。
他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疼！
不是幻觉！
他脑中的系统界面纹丝不动，倒计时依旧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他不信邪。
借口去洗手间，在无人的隔间里，他闭上眼，用头朝着光滑的瓷砖墙壁，轻轻撞了过去。
咚。
又一下。
咚。
除了撞得自己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那该死的系统面板依旧清晰如初，悬浮在视网膜上。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曹磊的目光穿过玻璃，投向不远处。
王振国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低头审阅着一摞厚厚的卷宗，神情专注。
一个念头疯狂地冒了出来。
去报告！
他是警察，遇到这种无法理解的诡异事件，向上级报告是第一准则！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心脏就擂鼓般狂跳。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队长办公室挪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该怎么说？
“报告王队，我脑子里被装了个系统，它让我去当小偷，完不成任务就要死？”
不行。
这听起来就像精神病人的呓语。
“报告王队，我可能出现了一些精神上的幻觉，需要心理干预？”
这更不行！
入职第一天就申请心理干预？
他的警察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内心天人交战时，一个年轻的同事拿着份文件，脚步匆匆地走进了王振国的办公室，门没关严。
“王队，城西那个案子的嫌疑人抓到了。”
同事的声音有些无奈。
“不过……审讯的时候他胡言乱语。”
王振国头也没抬，翻过一页卷宗，声音冷硬。
“说重点。”
“他说自己是被外星人控制了才去伤人的，他家属也提供了他有精神病史的证明，说他一首坚信自己能接收到宇宙信号。”
门口的曹磊，呼吸猛地一滞。
他听见王振国冷哼了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外星人？”
王振国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如刀。
“你告诉他，别拿精神病当挡箭牌，在我这儿，只看证据。”
“他就算真是被玉皇大帝附体，也得给我把完整的证据链拿出来！”
“外星人有没有留下指纹？
飞船有没有被天网拍到？
没有？
那就给我继续审！
审到他开口说人话为止！”
“是！”
同事灰溜溜地退了出来，差点撞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曹磊身上。
“呃，不好意思。”
曹磊没有回应。
王振国那几句话，像一桶从冰川里舀出来的水，从头到脚，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求助的火焰。
他明白了。
说出真相，最好的结果是被当成疯子，剥夺他视若生命的警服，送进精神病院。
那对他来说，是比死更难以接受的屈辱。
恐惧、无助、还有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双手***头发里，几乎要将头皮抓破。
绝望之中，他尝试着在内心对那个系统发出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找上我？”
片刻的沉默后，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本系统为大犯罪家系统，旨在培养史上最伟大的犯罪艺术家。
宿主为LV1罪犯学徒，无权限了解更多信息。
犯罪艺术家？
去***犯罪艺术家！
曹磊在心中怒吼。
“我要卸载你！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权限不足。
警告：检测到宿主消极对待任务，请尽快接取。
否则，系统将采取惩罚措施。
惩罚？
还有比抹杀更可怕的惩罚吗？
曹磊彻底绝望了。
他再次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刺骨的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警服，却面色惨白、眼神惶恐的自己。
多么讽刺。
一个立志成为神探的警察，被一个犯罪系统逼上了绝路。
倒计时只剩下不到20个小时。
如果无法反抗，是不是……只能服从？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张胖子”三个字。
是他警校最好的兄弟，张伟。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张胖子兴奋的大嗓门。
“磊子！
可以啊你！
真分到市刑侦支队了！
牛逼！”
“是不是准备大展拳脚，把那帮孙子一网打尽了？”
曹磊握着冰冷的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
磊子？
咋不说话？”
张胖子还在那头嚷嚷。
“以后哥们儿我在派出所混，可就指望你这位大神探罩着了！
哈哈！
对了，晚上出来搓一顿？
给你庆祝庆祝！”
听着兄弟充满羡慕和期待的话语，曹磊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
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荒诞。
一网打尽？
他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那帮孙子”里的一员了。
“磊子？
你……你哭了？”
张胖子似乎听出了不对劲。
曹磊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