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一,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针扎。
阮糯把下巴埋进羽绒服领子里,手里攥着串刚买的草莓糖葫芦,糖霜沾了点在指尖,黏糊糊的。
“糯糯,慢些走,奶奶这老骨头跟不上你。”
身后传来奶奶林慧的声音,老人家一手拎着香烛,一手在布包里掏念珠,走得急了些,布包拉链没拉好,紫檀木的念珠 “哗啦” 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滚了两颗到前面的台阶下。
“奶奶我来捡!”
阮糯赶紧回头,生怕念珠被往来的香客踩了。
她蹲下去的时候,棉服的帽子滑下来,露出一撮软乎乎的刘海,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婴儿肥鼓着,像揣了两颗小汤圆。
指尖刚碰到最下面那颗念珠,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带着点檀木的冷香。
阮糯没来得及抬头,肩膀就撞上了一个硬挺的东西,手里的糖葫芦也跟着晃了晃,殷红的草莓汁蹭到了对方垂下来的衣摆 —— 是件雪白雪白的僧袍,料子看着就软,沾了汁渍格外显眼。
“对、对不起!”
阮糯的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发颤,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阮糯慌得立刻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念珠,抬头就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眼前的人穿着净严寺的僧袍,领口袖口绣着细巧的暗纹,眉眼清俊得像雪后初晴的山,鼻梁高挺,薄唇抿着,手里捻着串佛珠,指节分明。
他比阮糯高了大半个头,阮糯得仰着脖子看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雪后的冷意,一点都不冲人。
是了尘法师。
奶奶昨天还跟她说,今天来能赶上法师讲经,说他是净严寺最有修行的人,信众都捧着。
阮糯更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擦他衣摆上的污渍,又怕唐突:“我、我不是故意的,这糖葫芦…… 我给您洗了吧?
或者我赔您一件僧袍?”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糖霜的指尖,又扫过她冻红的脸颊,最后停在她袖口 —— 那里绣着颗小小的草莓,针脚歪歪扭扭,是阮糯自己缝的。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滚在脚边的另一颗念珠,递到她面前。
指尖碰到她的手时,阮糯觉得对方的指腹有点凉,却带着种稳当的力道。
“无妨。”
他的声音也像檀香,低低的,没什么情绪,“慢些走,台阶滑。”
说完,他就侧身让开了路,继续往前走,僧袍下摆轻轻扫过阮糯的裤脚,没再看她一眼。
阮糯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两颗念珠,鼻尖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首到奶奶走过来,戳了戳她的额头:“发什么呆?
刚跟你说话呢,快把念珠给我,咱们去前殿拜菩萨。”
阮糯哦了一声,把念珠递给奶奶,回头再看时,那道雪色的身影己经拐进了禅院的门,只剩个模糊的背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又摸了摸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背,忽然觉得,这腊月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