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靖王府的飞檐翘角在晚霞余晖中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
庭院深处,玉兰树影婆娑,微风拂过,花瓣轻落如雪。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五皇子萧景琰己悄然等候多时。
他立于回廊之下,一袭素白锦袍如云似雾,腰间系着青玉流苏,衣袂随风轻扬,仿佛不染尘世烟火。
面容清俊如月,眉目如画,眸光温润似水,唇角含笑却不张扬,举手投足间皆是书卷气与贵胄风度的完美交融。
世人称他“玉面谪仙”,并非虚名——他不仅才学冠绝诸王,更难得的是待人谦和,无论面对朝臣还是府中仆役,皆以礼相待,从无倨傲之态。
就连宫中老嬷嬷也常说:“五殿下这般人物,怕是天上星君下凡,误入红尘。”
然而,这谪仙般的男子,身世却如薄雾遮月。
其母原是宫中一名默默无闻的采莲宫女,那年夏夜,皇帝醉酒游湖,一时兴起临幸了她,竟种下龙种。
诞下萧景琰后,她再未得见天颜,终老深宫,寂寂无名。
而真正宠冠六宫的,是七皇子萧敬腾之母——宸妃。
她美若春樱,才情卓绝,深得帝心。
可惜天妒红颜,难产而逝,香消玉殒之际,只留下襁褓中的萧敬腾。
皇帝痛彻心扉,每每见到这个酷似爱妃的儿子,便如刀割肝肠,久而久之,竟避而不见。
正是这份刻意的疏离,让萧敬腾自幼失于管教,养成了外人眼中“纨绔不羁”的性子。
此刻,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敬腾大步踏入王府正院,衣襟微乱,脸上却带着几分少有的兴致。
萧景琰见状,立即迎上前去,笑意温煦:“七弟回来了?
今日可有摔跤碰壁?
我可是日日为你焚香祈福。”
萧敬腾哈哈一笑:“大哥又取笑我!
今日倒是奇了,一路顺遂,连门槛都没绊着。”
话音未落,萧景琰己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护身符,通体莹白,刻着梵文经咒,乃是他亲赴城外灵隐寺求来,供奉三日方才得赐。
“拿着吧,”他轻轻塞入萧敬腾掌心,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你这‘灾星’体质,我总归放心不下。
此符经高僧开光,护你周全。”
萧敬腾笑着接过,却未曾察觉,那护身符内里极细微的纹路中,正悄然流转着一丝幽蓝暗光,如萤火般一闪即逝,仿佛某种古老阵法正在缓缓激活,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两人并肩步入花厅,炉香袅袅,茶烟轻绕。
萧敬腾兴致勃勃地讲起途中偶遇一位女子——林熙韫。
言及她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气质清冷如月下寒梅,仅一眼便令人难忘。
他不慎打碎了她的玉簪,赔了一支金丝嵌宝的款式,对方却只淡然一笑,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身影如烟似梦。
“你说奇不奇?”
萧敬腾摇头笑道,“那女子通身气度,绝非寻常闺秀,偏生查不到她是哪家千金。”
萧景琰听罢,指尖微微一顿,眸光微闪,似有涟漪掠过心湖,却只轻声道:“或许,是哪家隐世世家的姑娘。
如今朝局微妙,许多旧族不愿露面也是常理。”
话题一转,二人谈起后日将在宫中举行的百官宴。
届时文武齐聚,诸王列席,更是太后亲自主持的重头戏。
萧景琰提醒道:“七弟,此次宴会非同小可,陛下有意借机考察诸子德行。
你虽洒脱不羁,也需稍敛锋芒,莫要再当众斗鸡走马,惹人非议。”
萧敬腾耸肩:“我晓得,大哥不必啰嗦。
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西域使团也会来,带来一件神秘宝物,据说能窥人心念,测命数吉凶。
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萧景琰眸光微沉,窗外月光恰好洒落案前,映得他侧脸如玉雕成。
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袖,声音如风拂松林:“天机难测,人心更险。
七弟,万事小心为上。
尤其是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敬腾手中的护身符上,低语如谶,“更要提防那‘倒霉’二字,未必真是天命,或许是……人为。”
夜风穿堂,烛火摇曳,兄弟二人话尽别离。
萧景琰离去时,白衣飘然,背影如月下孤鹤,清绝出尘。
而那枚护身符,依旧静静躺在萧敬腾掌心,幽光隐现,仿佛预示着一场悄然拉开序幕的命运棋局。
暮色西合,华灯初上,一顶青帷软轿悄然停驻在景王府朱红大门前。
檐角铜铃轻响,夜风拂过庭院中几株玉兰,花瓣簌簌飘落。
萧景琰缓步下轿,玄色锦袍随风微扬,眉宇间倦意未散,却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清峻威仪。
步入内殿,他挥退侍从,只留一盏琉璃宫灯幽幽映照。
暖阁中早己备好温汤,氤氲水汽如薄纱缭绕,檀香与沉水交织成一片静谧。
他缓缓解去腰间玉带,外袍滑落于地,露出精瘦有力的肩背线条。
褪去中衣那一刻,月光恰自窗棂斜洒而入,映得他身躯如玉雕般分明——八块腹肌紧实如刃刻,肌肤胜雪,竟似凝脂含光,不见半点瑕疵。
一袭乌发如墨瀑垂落,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发丝末端扫过锁骨,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冷艳之美。
他踏入浴桶,热水漫过腰际,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轮廓,却更衬出他眉眼深邃如画。
就在他闭目养神之际,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自梁上落下,单膝跪地,声音低哑:“主上,事情己办好,主上还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叫林熙韫的女子是哪家小姐。”
萧景琰道。
“遵命”。
话音未落,人己如鬼魅般隐入暗处。
萧景琰并未睁眼,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极淡却锋利的笑意,仿佛寒夜中悄然绽放的霜花。
老将军林业平缓步走入内院,手中轻握一封烫金御笺,眉宇间既有荣光,亦藏几分审慎。
林熙韫正倚窗执卷,一盏清茶袅袅生烟,便含笑开口:“韫儿,宫中来信了。”
林熙韫抬眸,眸光如秋水般澄澈。
“父亲,可是圣上有召?”
林业平点头,将御笺递上:“皇上特旨,邀我父女明晚入宫品茗。
正值中秋佳节,宫中设百官宴,群臣齐聚,灯火通明,笙歌盈耳。
更有一层深意——皇上欲借良辰美景,令诸皇子与重臣子女共聚一堂,结善缘、叙情谊。
其中……似有意撮合你与皇子共赏明月,同饮香茗。”
他顿了顿,目光慈爱却带着试探:“婚姻大事,关乎终身,为父不愿强求。
你心中可有思量?”
林熙韫垂首不语,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仿佛在品味命运的余韵。
窗外一轮皓月高悬,映得她侧脸如玉。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父亲,女儿虽居深闺,亦知天下大势。
若此行能为家族谋安,为社稷添和,何乐而不为?
况且——”她抬眼一笑,眸中星辉闪动,“月满中秋,茶香氤氲,若能在琼楼玉宇间,与志趣相投之人论诗谈道,岂非人生雅事?”
林业平闻言抚须而笑,眼中尽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