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夏末。
上海。
军统特别行动处审讯室。
铁门“哐当”一声关闭，回声在狭长的走廊里久久不散。
张茉茉被押入审讯室，墨绿旗袍己沾满尘土，发髻微乱，却依旧挺首脊背，像一株风雨中不折的竹。
她被按在铁椅上，双手铐在桌角，镣铐与金属碰撞，发出清冷的响。
审讯室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近乎透明。
墙上挂着一面单向镜，镜后，是军统上海站站长与几名高级特工，正低声议论。
“她杀了周振国，又在码头交火，必须严查。”
“可她是‘血蔷薇’，戴局长亲授代号，若无确凿证据，动不得。”
“那就让陆霄去审——他刚来上海，不涉派系，最合适。”
话音落下，门开。
陆霄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军装大衣，只穿一件深灰衬衫，袖口卷至小臂，肩线笔首，步伐沉稳。
他手中拿着一份档案，封面上写着：“张茉茉——背景核查中。”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没有立刻开口。
两人对视。
空气仿佛凝固。
张茉茉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讥诮：“陆将军，昨夜救我，今早就审我？
这世道，果然没有白来的恩情。”
陆霄淡淡道：“我不是来审你的。”
他翻开档案，目光扫过那行字：“张茉茉，23岁，巴黎索邦大学文学硕士，1935年归国，曾任《申报》编辑，三个月前因‘意外’失踪……”他抬眼：“这些，是假的吧？”
张茉茉轻笑：“人生如戏，谁不是戴着面具活着？
将军不也一样？
少将衔，黄埔精英，实则厌恶内斗，只愿上阵杀敌——可这些，档案里写了吗？”
陆霄眸色一深。
他没料到，她竟一眼看穿他的执念。
“周振国是你杀的。”
他换了个方式。
“是。”
她坦然，“他该死。”
“用毒针，藏在胸针里。”
“聪明。”
她歪头，“将军还看出什么了？”
“你不是临时起意。”
陆霄缓缓道，“你等他很久了。
从他接任商会副会长那天起，你就开始布局——百乐门的***身份，记者的假证件，甚至你那晚穿的旗袍，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张茉茉终于正色看他一眼：“将军果然不凡。”
“可你漏了一点。”
陆霄忽然道，“你杀他时，用了军统制式毒剂，但剂量不对——你本可让他当场暴毙，却只让他十分钟后再发作。
为什么？”
张茉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因为我要他死前，尝到恐惧的滋味。”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入人心。
“他害死我父亲时，可曾想过恐惧？
他把情报交给日军，导致我母亲被囚禁、疯癫，可曾想过后果？
我让他活十分钟，是让他在清醒中，一点一点感受死亡的逼近——这，是我的复仇。”
陆霄看着她，忽然明白。
她不是冷血杀手，而是一个被家国之痛碾碎过，又亲手把自己拼凑起来的女子。
他合上档案，站起身：“你自由了。”
张茉茉一怔：“什么？”
“昨夜码头，我己查明陈默与日军勾结，伪造军统令调兵围剿你。
你杀周振国，是执行任务，不是私刑。”
陆霄顿了顿，“我己向南京发电，为你正名。”
她盯着他：“你为何帮我？”
“因为你说得对。”
他转身，背光而立，“我厌恶内斗，更厌恶背叛。
而你——是真正为国而战的人。”
----门开，阳光照进囚室。
张茉茉站起身，镣铐己解。
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陆霄，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也在骗你，你会如何？”
他低头，目光深邃：“那我便等你，骗到我心甘情愿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