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都第几个了?”我捏着颗酒鬼花生,在桌子底下踹了对面一脸“吾命休矣”的何琴一脚,“你们家太后这是把全城的歪瓜裂枣都给你筛出来了吧?”
何琴苦着脸,用口型无声哀嚎:“救命——”
我翻了个白眼,把最后那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咖啡馆光线暧昧,音乐矫情,空气里甜腻的香薰味道混着***,熏得人太阳穴直跳。就这环境,能相出什么好亲来?何况对面那男的,从我们进门起,那眼神就跟探照灯似的,在何琴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还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这边,透着一股子油腻的盘算。
“琴琴啊,”我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并不存在的油渍,“下次再有这种活儿,挂号费得加倍。我们中医堂的主治医师号,很紧俏的。”
何琴在桌子底下使劲掐我大腿,脸上还得维持着大家闺秀的假笑:“彤月你就别开玩笑了……王先生,这是我闺蜜,邱医生,在中医院工作。”
那位王先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得体,却掩不住那点居高临下:“邱医生,幸会。中医好啊,老祖宗的智慧,虽然嘛,现在很多人都觉得不如西医科学直接。”
我眼皮都没抬,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科学?直接?等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直观”。
何琴赶紧打圆场,按照我们排练过无数次的剧本推进:“王先生,我最近总觉得有点气短,心跳不太稳。彤月,要不你顺手帮我看看?就当是朋友间帮个忙……”她说着,拼命给我使眼色,“顺便……也帮王先生瞧瞧?他刚才说最近应酬多,有点累。”
目标上钩。那位王先生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嘴上还客气着:“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邱医生……”
“不麻烦。”我放下水杯,脸上挂起职业性假笑,堪比中药柜最上层那罐陈年黄连,苦得标准,“伸左手,男左女右。”
王先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腕放到了铺着格子桌布的桌面上。我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搭在了他的寸关尺三部上。
指尖传来的皮肤触感,微凉,带着点汗意。我收敛心神,屏息静气。周围咖啡馆的嘈杂瞬间远去,指尖下的搏动成为唯一的焦点。
初按时,脉象流利圆滑,像是珠子在光滑的盘子里滚动——这是典型的滑脉。但再细细体会,这滑利之中,却透着一股躁动不安的劲头,频率偏快,力度在某一瞬间显得虚浮,重按之下,根基不稳。特别是尺脉,沉取之时,竟隐隐有种涩滞之感,并非真正的涩脉,而是……一种被掏空后的虚涩。
我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这脉象……有点东西啊。
何琴在对面紧张地盯着我的脸,大气不敢出。那位王先生似乎被我凝重的表情弄得有些不安,手腕微微动了动。
我抬起眼,目光在他那张刻意保养过的脸上扫过,眼底下的青黑,粉底都盖不住。我松开手,慢悠悠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邱医生,怎么样?”王先生强笑着问。
我弯起嘴角,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烟灰缸,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邻桌隐约听见,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凉意:
“王先生,你这睡眠质量不太行啊,心思太重。而且……”
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他脸上那丝僵硬。
“你这睡过的姑娘,怕是比我追剧嗑过的CP还多哇!肾气亏得都快见底了,怎么还有脸出来相亲祸害人?”
“噗——”何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王先生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啪”一拍桌子站起来,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你个江湖骗子!装神弄鬼的中医!我看你就是何琴请来捣乱的!血口喷人!”
咖啡馆彻底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这桌。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抬眼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轻轻一笑,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针尖般的锋利:
“捣乱?王先生,需要我提醒你,你上个月二十一号,在市三院泌尿科挂的专家号,病历上写的‘疑似复发性生殖器疱疹’,要不要拿出来,我们当着大家的面,‘科学’地、‘直接’地讨论一下?”
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微弱嗡鸣。
王先生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张勉强称得上英俊的脸庞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惊恐。他嘴唇哆嗦着,像是离了水的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琴张大了嘴,看看我,又看看他,眼里全是“我靠这也行”的震撼。
就在这片死寂般的尴尬即将达到顶点时,邻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低的笑声,像是羽毛拂过心尖,带着点玩味,打破了僵局。
随即,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声响起,不疾不徐:
“邱医生,是吗?”
我下意识地转头。
隔着一个镂空的书架,隔壁卡座里,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快见底的美式咖啡。他微微侧着身,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手指修长干净。午后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转过头,目光越过书架的空隙,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视线,眼底含着一抹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还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听说你脉诊很准,”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温和,“不知道,能不能也帮我看看?”
我看着那张脸,脑子里“嗡”的一声。
傅知秋。
我们中医院那个空降不到半年,就以雷霆手段和逆天颜值刷爆全院医护朋友圈,号称“行走的荷尔蒙”兼“史上最年轻副院长”的——
傅、知、秋!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听了多久?!还有,他刚才那眼神……是几个意思?
我感觉刚才怼人时的气场瞬间漏得一点不剩,脸上有点发烫,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完了,芭比Q了,这下不止是社死,怕是职业生涯都要提前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