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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11

第一章 憩园旅店远光灯像把刀子,"唰"地劈开雨夜,直接捅进我眼底。我下意识偏过头,

听见轮胎碾过积水潭的"哗啦"声,还有引擎那种有气无力的喘息。

一辆破旧网约车停在旅店门口,尾气管突突冒着白烟,

混着雨水和汽油味的空气一股脑灌进大堂。得,又来生意了。我划掉手机上的消消乐,

把腿从柜台挪下来。帆布鞋底敲在瓷砖上,声音有点响。这破地方,

晚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玻璃门被推开,先挤进来的是个硕大的双肩包,墨绿色,

边角磨得发白。然后才是人,是个小姑娘,瘦得像根芦苇,工作服外套松松垮垮挂着,

淋了雨,头发丝黏在额头上。"老、老板..."她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还有房间吗?""单间一百二,押金一百。"我敲敲柜台上的二维码,"身份证。

"她手忙脚乱掏证件,指甲缝里还留着点黑色的油污。啧,隔壁电子厂的,一看就知道。

这条街上,除了厂哥厂妹,谁还会来这种三十块钱一晚的旅店?

"要、要带窗户的..."她小声补充,把身份证推过来。周晓梅,2005年。才二十?

看着跟十七八似的。我抬眼瞥她。眼睛倒是亮,带着点怯生生的期待,

和她这身狼狈完全不搭。"306,窗对后巷,垃圾站味不大。"我把房卡丢台上,

" wifi密码贴电视上了。"她如获至宝地攥住房卡,却没立刻走。"那个...老板,

"她声音更小了,"等下...等下可能还有个朋友来找我。男的...能、能让他上来吗?

"我挑眉。懂了。深更半夜,冒着雨,跑来开房等"朋友"。这戏码,我见多了。

"按规定不行。"我看她瞬间垮下去的脸,心里啧了一声,"——不过你登记了,你负责。

别闹太晚,别吵到别的客人。""谢谢老板!"她眼睛一下子又亮了,

几乎是蹦跳着冲向楼梯。那双磨边的运动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欢快声响。

我低头把她身份证信息录入系统。周晓梅...这名字这半个月好像见过三次?

每次都是周五晚上来,周日一早走。够规律的。雨声好像小了点。我走到门口,

想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却听见隐约的吉他声。操。哪来的文艺青年?

循着声音往后巷看。路灯底下还真站着个人,黑外套,牛仔裤,靠着辆电动车,低头弹吉他。

音不准,手法也生,但架不住人家演得投入啊。然后我手机震了。306的内线电话。

"老板..."周晓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能、能麻烦您...开一下后门吗?

锁着的..."我捏了捏眉心。懂了。吉他手是演给三楼看的。"后门坏了,不安全。

"我听见自己毫无波澜的声音,"让你朋友走正门。

""可是...""不然你现在退房下来。"那边沉默了几秒,挂了。我站在玻璃门后,

看着那吉他手收了架势,慢悠悠把电动车锁好,然后——***往正门来了。

门铃"叮咚"一声。他推门进来,带进一股雨水的潮气和淡淡的烟草味。"你好,"他笑,

牙齿挺白,"我找306周小姐。"我打量他。长得人模狗样,头发特意抓过,

外套看起来比那姑娘一身行头都贵。手腕上还戴着条皮绳,土潮土潮的。"身份证。

"我敲敲台面。他表情僵了一下。"我就是上来坐坐...很快就走。""规定。

"我眼皮都懒得抬,"或者你现在就走。"他抿了抿嘴,还是掏了证件出来。陈浩。25岁。

地址是本市一个高档小区。骗鬼呢?那小区的人能冒雨骑电驴来这破旅店?我登记完,

把证件还他。"十二点前下来。"他笑了笑,那笑容无可挑剔,转身就往楼上跑。脚步轻快,

和刚才那姑娘如出一辙。我坐回柜台后面,重新拿起手机。

消消乐的音效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特别吵。妈的,这都什么事。雨水顺着玻璃窗往下流,

一道道的,跟哭花了妆似的。我盯着那水痕,有点出神。三年前,

我在***最高那栋玻璃大厦里加班到凌晨三点,看着楼下马路上的车灯流成一条河,

觉得自己他妈的快要飞升了。现在?现在我在城中村边缘,听着隔壁工厂夜班机器的轰鸣,

给偷情的小鸳鸯登记开房。人生***魔幻。时间一分一秒爬。快十一点的时候,

楼上传来了争吵声。隔音差就是这样,想听不见都难。

.."男的压低声音哄:"...就是普通朋友...你别胡思乱想...""...骗人!

她上次还给你发消息...""工作上的事...晓梅,我心里只有谁你不知道?"晓梅。

周晓梅。哭得还挺伤心。我塞上耳机,点开一集无聊的综艺。吵死了。十一点四十,

楼梯响了。陈浩下来了,外套领子竖着,脸色不太好看。看到我,

又挤出那副无懈可击的笑脸。"老板,走了啊。"我没吭声,看着他推开玻璃门,

跨上那辆电驴,消失在雨里。耳机里的综艺还在嘻嘻哈哈。我拔掉耳机,

楼上细微的抽泣声又钻进来,断断续续,没完没了。操。我拉开柜台下面的小冰箱,

摸了罐冰啤酒。啪一声打开,泡沫涌出来,冰得手一哆嗦。一口灌下去,从喉咙凉到胃里。

爽了点。刚要喝第二口,手机屏幕亮了。是306的內线。还来?有完没完?

我耐着性子接起来。"说。"那边没立刻说话,只有压抑的吸鼻子的声音。过了好几秒,

周晓梅的声音才传过来,哑得厉害。"老板..."她顿了一下,像是在下很大决心,

"...那个...押金...能...能退我吗?"我愣了下。"你现在退房?

""...嗯。""入住超过一小时,按全天计费。押金不退。"我念着墙上贴的规矩。

那边又没声了。但我好像听见她极轻地抽了口气,像被人打了一拳。安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挂了。然后,我听见她极其小声、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问:"...那...老板...""...能...能便宜点吗?

我...我钱不够了..."冰啤酒的水珠顺着罐身滑下来,滴在我虎口上。凉得刺骨。

第二章 甜蜜的假象那滴水珠还挂在我手上,冰得皮肤发紧。电话那头,

周晓梅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怕被一巴掌扇过来的颤抖。

钱不够了。我捏着啤酒罐,铝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脑子里闪过她那磨白边的双肩包,

指甲缝里的油污,还有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一百二,可能是她两天的饭钱,

或者加好几个夜班的工钱。"老板?"她又叫了一声,声音更虚了,像下一秒就要断掉。

我吐出一口气,把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压下去。"房费不退,"听见那边呼吸一窒,

我接着道,"押金一百,你现在下来拿。""...谢谢!谢谢老板!"声音立刻活了过来,

连着好几声道谢,电话啪嗒挂了。楼梯很快传来脚步声,比上去时沉重多了。她下来了,

眼睛红肿,鼻子也是红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房卡。身上换了件干净的T恤,但领口有点歪。

我把一张红色钞票放在台上,推过去。她飞快地抽走,塞进裤子口袋,手指还在抖。

"对不起老板,给您添麻烦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我这就走。

""雨还没停。"我看着门外,雨丝被路灯照得像一根根银针,"等会儿吧。"她愣在原地,

有点无措,手指绞着T恤下摆。"...不用了,我跑回去就行,宿舍不远...""坐着。

"我指了下墙边那把塑料凳,"现在出去淋病了,请假扣的钱比房费多。"她眨眨眼,

像是没算过这笔账,犹豫了几秒,还是慢慢挪过去,半个***挨着凳子边缘坐下,

背挺得笔直。大堂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还有隔壁工厂机器低沉的嗡鸣,

永恒的背景音。她坐着,我站着,谁也没说话。空气有点僵。我靠回柜台,又喝了一口啤酒。

苦。"你..."她突然开口,声音很小,像怕打破什么,"你这里...挺好的。

"我挑眉看她。这破旅店,墙皮掉渣, wifi 看缘分,热水器时灵时不灵,好?

"安静。"她补充道,手指抠着裤子缝,"比宿舍好。我们宿舍八个人,晚上吵死了,

还有人半夜直播...""男朋友不来陪你了?"我问得直接。她脸"唰"地白了,

手指猛地收紧,嘴唇动了几下,没说出话。那样子,像被我一脚踩中了尾巴。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他忙。"忙?忙着深更半夜冒雨弹吉他?

忙着把小姑娘哄哭然后拍拍***走人?我没戳破,又喝了一口酒。"看着不像厂里的。

"我说。她猛地抬头,眼睛里有种被冒犯的光,但很快又黯下去,变成一种固执的维护。

"他是管培生!跟、跟我们不一样的...以后能当领导的。"她声音大了点,

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哦?"我晃着啤酒罐,"怎么个好法?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话匣子打开了,眼睛也亮起来:"他记得我喜欢吃草莓味的糖!

每次来找我,都会带一小包!还会帮我拧瓶盖,我手笨,老是划破..."她伸出自己的手,

手指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和薄茧,"他还会弹吉他给我听,就刚才,你在楼下听见了吗?

"听见了,弹得跟锯木头似的。"他说...我是他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孩。

"她声音低下去,脸有点红,"跟他们公司的那些女的都不一样...""他们公司?

""嗯!"她重重点头,"他在一个大公司实习,很厉害的!就是...就是工作太忙了,

应酬也多,老是加班...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来找我..."她越说声音越小,

又想起刚才的争吵了。大公司实习。管培生。应酬。我脑子里过了一遍陈浩那副打扮,

那辆电驴,还有登记时那个假地址。胃里那点啤酒有点翻涌。"他让你来开房的?"我问。

她脸更红了,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我想见他!他那么累,

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我这里...这里近一点..."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攒点钱,

没关系的..."***。这词在我脑子里炸开,又响又刺耳。为了个骗子,

掏光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底,还觉得挺伟大。恋爱脑没药医。我捏扁了手里的空啤酒罐,

"哐当"一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她吓得一哆嗦,茫然地看着我。"雨停了。"我看着门外。

她跟着看出去。雨确实小了,只剩淅淅沥沥的几滴。"哦...哦..."她慢慢站起来,

还有点晃,"那...老板,我走了。"她走向门口,推开玻璃门,夜晚潮湿的空气涌进来。

她忽然停住,转过身,朝我鞠了一躬。"谢谢老板。"然后她跑进了夜色里,

瘦小的背影很快被昏暗的路灯吞没。我站在原地,没动。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她身上的味道,

廉价洗衣粉和一点点眼泪的咸涩。我转身准备关灯锁门,目光扫过她坐过的那把塑料凳。

凳面上,躺着一颗草莓味的硬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反着微弱的光。包装粗糙,

一看就是街边小店称斤卖的那种。我盯着那颗糖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把它扫进垃圾桶。

糖纸擦过指尖,发出窸窣的轻响。甜腻得让人恶心。

第三章 第二个女孩那颗草莓糖的甜腻味儿,好像一晚上都没散干净。第二天我清理垃圾桶,

看见糖纸黏在最底下,粘糊糊的。我连袋子一起拎出去扔了,

心里那点不爽利还是没跟着一起扔掉。周晓梅那双红彤彤的兔子眼,老在我跟前晃。得,

闲事管多了,容易沾一身腥。我强迫自己把这破事甩脑后,该干嘛干嘛。擦柜台,拖地,

给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浇水,手指戳戳它们耷拉的叶子:"争点气,

活得比隔壁厂妹容易多了。"日子照旧。机器嗡鸣,货车倒车的"哔哔"声,

工人上下班吵吵嚷嚷的动静,塞满了白天。晚上就剩下野猫打架和偶尔醉鬼的嚎叫。

直到周五下午。玻璃门被"砰"地推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吓了我一跳。进来个女的,

看起来比周晓梅大点,瘦,但骨架结实,眉眼间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同样款式的厂服,

但她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线条紧绷,一看就是干惯了活的手。她手里拖着个小小的登机箱,

轮子卡在门槛上,发出刺耳的噪音。"操!"她低骂一句,用力把箱子拎进来,

动作带着点狠劲。她把箱子往旁边一撂,走到柜台前,手指关节敲了敲台面。"开间房,

最便宜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我抬眼打量她。李丽,22岁。

身份证上的照片比现在嫩不少,眼神也没这么...燥。"单间一百二,没窗的九十。

""九十的。"她立刻说,掏出手机扫码付钱,动作麻利,"住一晚,明天中午前走。

"我递给她房卡:"203。 wifi 密码——""电视上有,知道。"她打断我,

抓起房卡和身份证,转身就去拉她的箱子。轮子又在不平的地砖上咕噜咕噜响。利落,直接,

甚至有点冲。跟周晓梅那种怯生生的小兔子完全两个物种。我低头登记信息。

李丽...这名字也有点眼熟。最近来的厂妹是挺多,但这频率...她没立刻上楼,

站在大堂中央掏出手机打电话。眉头拧得死紧,语气极度不耐烦。"...到了还能到哪?

就你说的那破旅店!"她压着声音,但火气盖不住,"...你最好快点,我请个假不容易,

累得跟狗一样...别他妈又跟我说临时有事!"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脸色稍微缓了点,

但嘴角还是撇着的。"...行了行了知道了...给你带了烟,

厂里小卖部最贵的那种...欠你的!"她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像是把那股火硬生生压回去,这才拖着箱子上楼。脚步声又重又稳。我看着她背影消失,

手指无意识敲着登记屏幕。也等男朋友?也周五来?也住一晚?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

巧合到家了是吧。心里那点疑影越来越浓。我点开入住记录,往前翻。周晓梅,三次,

都是周五晚上入住,周日早上退。这个李丽,上周五也来过一次,同样的房型,

同样的付款方式。操。不会吧?陈浩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又晃我眼前了。管培生?应酬多?忙?

忙着他妈的时间管理是吧?我有点恶心,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不是为我自己,

就是...烦。像看见一只苍蝇反复在眼前飞,嗡嗡嗡,吵得人脑仁疼。晚上大概***点,

我正蹲在后门边上抽烟,看着巷子口那盏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路灯发呆。

听见脚步声和说话声从后面靠近。是李丽,还有陈浩。两人并排走着,没拉手。

李丽嘴里叼着根烟,陈浩正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火光跳起来一瞬间,照见他侧脸,

笑得温柔体贴。"...累死我了,那条线就没停过..."李丽吐着烟圈抱怨。

"知道你辛苦,"陈浩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哄,"所以我这不是赶紧过来了?

专程来给你李大小姐解乏的。""少来这套!烟呢?""这儿呢这儿呢,还能忘了你的?

"李丽哼笑一声,听起来受用多了。两人走到旅店后门,陈浩极其自然地伸手搂了下她的腰,

她没躲,反而靠过去一点。我站在暗处,烟头那点红光被我用手指掐灭了。

看着他们从后门进去,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调笑。实锤了。***。我扔了烟头,

用脚碾进泥里。胸口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为周晓梅不值?为李丽眼瞎?可能都有点。

更多是烦,这种破事偏偏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膈应人。后半夜,大概一两点,我渴醒了,

摸黑下楼去柜台拿水喝。经过二楼,听见203门缝里漏出说话声。隔音是***差。

"...上次那女的谁啊?朋友圈点赞那个?"是李丽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

但底下藏着针。"哪个啊?哦,你说她啊!分公司一同事,找我问报表的事,烦都烦死了。

"陈浩的回应,流畅自然,毫无停顿。"真的?我看长得还行。

""跟你比差远了宝贝儿...我这眼里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拧瓶盖的手停住了。

水没喝成。这对话,这说辞,跟他妈昨天哄周晓梅的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复制粘贴级的敷衍。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那种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深情。

***是个人才。我拿着水瓶转身想走,不想再听这劣质言情剧。里面声音又响起来。

"...钱省着点花,"李丽的声音,语气变了,带着点认真的烦躁,

"我这儿也不是开银行的,上次给你买那双鞋,我加了多少个班...""知道知道,

等我这个项目奖金下来,双倍还你!到时候带你去吃好的..."陈浩应付着。"...哼,

信你才有鬼..."后面声音低下去,变成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

冰凉的矿泉水瓶硌着我的手心。突然觉得特别没劲。为这点破人情破事,浪费我睡眠时间。

周晓梅,李丽,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阿芳",她们乐意被骗,乐意掏钱养软饭男,

关我屁事?我一个开破旅店的,操的哪门子圣母心?我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凉水,

压下心里那点翻腾的恶心。爱咋咋地。第二天中午,李丽下来退房。精神看起来好了点,

但眼下的乌青还在。她把房卡拍在台上。"退房。"我办手续,把一百押金递给她。她接过,

数都没数就塞进兜里,动作干脆利落。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

又立刻压平,但那点细微的亮光没逃过我眼睛。估计是陈浩发来的什么甜言蜜语。"走了。

"她冲我点点头,拖着箱子转身。箱子轮子滑过地面,这次没发出噪音。走到门口,

她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我。"老板,"她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问天气,

"上周...是不是有个特矮、挺瘦、看起来怂怂的小姑娘也来住过?叫...周什么梅的?

"我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她眼睛里有种探究的、刻意掩饰的警觉。

第四章 无声的第三人李丽那句话,像颗小石子,"噗通"一声砸进我心里那潭死水上,

漾开一圈圈涟漪。她问完,眼睛还盯在我脸上,那点随意是装的,底下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我手上敲键盘的动作没停,眼皮耷拉着,假装在核对屏幕上的信息。"住店的人多了,

"我说,声音平得跟桌面一样,"记不住。"她嘴角撇了一下,像是信了,又像是不在乎。

"哦,"她拉长声音,"就随便问问。看着眼熟,像我们厂新来的。"她没再追问,

拖着箱子走了。玻璃门晃悠着合上,留下她一截模糊的背影。我盯着那扇门,

手指停在回车键上。她起疑了。或者,她早就知道点什么,只是来我这里试探一下深浅。

李丽那种性格,看着冲,但不傻,甚至比周晓梅精明得多。那她图什么?明知陈浩是个火坑,

还跟着往下跳?就为了那几句廉价的"宝贝儿"和街边称斤卖的破烟?理解不了。

我也懒得理解。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机器照旧嗡鸣,太阳照旧升起落下,

把旅店的破招牌晒得褪色。周晓梅没再来,李丽也没出现。我差点以为这破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下一个周五晚上。雨又来了,不大,毛毛雨,腻腻歪歪地黏在玻璃上。我正低头打游戏,

团战关键时刻,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电量不足的警告。"操!"低骂一句,

手忙脚乱找充电器。数据线死活插不进去,低头一看,槽里堵了点什么。用指甲抠出来,

是一小片褪色的、卷边的拍立得相纸。大概是什么客人不小心掉进去的。相纸背面朝上,

沾了点灰。我下意识把它翻过来。照片很模糊,背景黑乎乎的,像是哪个KTV的走廊。

两个人靠得很近。男的是陈浩,侧着脸,笑得有点暧昧。他胳膊搂着个女孩的肩,

女孩低着头,只能看见一个头顶发旋和特别瘦小的肩膀。不是周晓梅,周晓梅比她高一点。

也不是李丽,李丽骨架没这么单薄。第三个。***有第三个。

我心里那点侥幸"啪"地一下灭了。胃里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又沉又闷。

***做到这份上,也算登峰造极了。玻璃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

风裹着雨丝和凉气先冲进来,然后才是人。一个女孩,瘦小得几乎能被风吹跑,

穿着宽大的、明显不合身的厂服,低着头,脖子都快缩进衣领里。她手里攥着个小布包,

手指绞得紧紧的,骨节发白。她挪到柜台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还带着颤:"...请、请问...还有房间吗?"我看着她。头发枯黄,扎了个低马尾,

几缕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从头到脚都写着"怯懦"和"害怕"。"单间一百二。"我说。

她像是被这个价格吓到了,身体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她在那个小布包里摸索了很久,

掏出一把零钱,有纸钞有硬币,小心翼翼地放在台面上。手指粗糙,

指甲缝里也和周晓梅一样,藏着洗不净的黑灰。"...这、这些...够吗?

"她不敢看我,声音抖得厉害,"我...我只要最小的房间就行..."那堆钱里,

连毛票都有,显然是她攒了不知道多久的全部家当。就为了来见那个垃圾?我吸了口气,

压下喉咙口的堵塞感。"身份证。"她慌忙又去掏,身份证从她颤抖的手指间滑落,

"啪"地掉在台上。阿芳,19岁。比周晓梅还小。地址是某个我听都没听过的极偏远山区。

我把房卡给她:"207。 wifi——""不、不用网..."她立刻小声说,

像是怕多花一分钱,抓起房卡和身份证,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转身,

几乎是跑着冲向楼梯。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又低头看看台上那堆皱巴巴的零钱。心里那团湿棉花变成了石头,硌得生疼。

雨好像大了一点,敲在玻璃上,声音更密了。晚上十点多,陈浩来了。没骑电驴,

打了辆摩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但脸上那副从容淡定的面具戴得稳稳的。他推开玻璃门,

带进一股雨水的腥气和摩托车的尾气味。"老板,"他笑,这次连寒暄都省了,"207。

"我看着他,没动。手指在柜台下面,捏着那张模糊的拍立得相片,边缘硌着指腹。

他见我没反应,笑容淡了点,但依旧完美:"我女朋友住207,我上去给她送点东西,

很快就走。"女朋友。他说得真顺口。也不知道今天是谁的"男朋友"。

我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我把相片塞回抽屉,拿出登记本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