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幕断情民政局门口的雨是直直落下。苏挽枝从大厅里出来时，
手里只拿着一份薄薄的离婚证。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衣角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抬手理了理被雨压塌的刘海，动作极其轻，却像把过去三年的婚姻也一并抹平。“挽枝。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陆既明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她面前。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曾经是她在深夜最安心的依靠，如今却成了她最不愿直视的冰冷。“车停在对面。
”他伸出手，试图替她挡雨。“不用了。”她淡淡地开口，“我们已经没有‘回去’。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两秒的沉默，他很快收回，恢复一贯的冷静，
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法务按照上限分割了财产，你签字就好。还有，
你喜欢的那幅画，我会让人送到你新地址。”苏挽枝忍不住笑了，笑意薄得像纸。
“陆既明，我对你最后的要求，不是画，也不是钱。”她盯着他，眼神没有一丝颤抖，
“是你在那天会议上，哪怕看我一眼。”她转身走入雨幕。风衣被打湿，背影孤单却挺直。
男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指尖还保持着递文件的姿势。
直到手机的震动不耐烦地提醒他——下一场董事会要开始。他低声喃喃：“我看过你。
”但这句话，永远没能传到她耳里。搬家的卡车在傍晚抵达那间不足五十平的小仓库。
墙壁斑驳，灯泡昏黄，却有一扇朝西的窗。落日把整间屋子染成酡红，
仿佛在告诉她——这里就是新的起点。苏挽枝把那盆陪伴她三年的多肉放到窗台，
从土里拣出一枚细小的石子。石子冰凉，她却握得很紧。“枝语。”她轻声说出这个名字。
枝，是她的姓，也寓意新生；语，是她想让作品替自己说话。第一单业务，
是“南沣里旧城更新项目”的前期资料梳理。那是个庞大的项目，需要大量调研与协调。
她知道风险，但她更需要机会。夜里，她独自一人对着电脑绘制方案。母亲打来电话，
嘱咐她一个人要注意身体。她听着那熟悉的叮咛，眼角泛酸，却只回答：“妈，我很好。
”屋外雨停了。窗台上的多肉被水珠洗得透亮，就像她心底一点点亮起来的光。
2 冷眼重逢综合厅的灯光冷白，幕布上打着大字：“南沣里更新项目·阶段评审”。
苏挽枝跟着周湛走进会场。她穿着黑色裤装，没有任何饰品，整个人冷静干练。
她把厚厚的图纸一摞摞排好，像为自己立起一道防线。不远处传来一阵低语骚动。
陆既明出现了。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步伐沉稳。可当目光落到她身上时，
那一瞬间明显的停顿还是泄露了情绪。他很快掩饰，恢复惯有的冷漠。轮到枝语团队介绍时，
她站起身：“大家好，枝语顾问，苏挽枝。”寥寥几字，却像一把刀，
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陆太太”的称谓。会议中途，
许蔓笑着递来一个U盘：“苏工以前做过一个旧街巷概念稿，非常出色，
不如今天再让大家欣赏一下？”大厅里目光纷纷转来。气氛暧昧。苏挽枝不动声色：“谢谢，
不必了。今天汇报的内容是‘居民留、业态改、交通破’的三步拆解，不是作秀。
”许蔓笑意一僵，望向陆既明：“陆总？”男人略偏头，声音冷淡：“今天按议程。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苏挽枝抬眼望去，他的神情仍旧克制，似乎只是不耐烦。
但她心口微微一震——他，真的变了吗？夜里十点，调研结束，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楼下，却发现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男人倚在车边，
肩上落了雨。看见她出现，他快步走过来。“挽枝。”他的声音低哑。“有事吗？
”她冷冷开口。“那天……对不起。”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伸手挡住，跟着进来。
封闭空间里只剩下呼吸声。“迟到的不叫道歉，叫复盘。”她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语气平静。他喉结滚动，却找不到任何话反驳。电梯抵达楼层，她走出去，背影干脆利落。
他站在电梯里，胸口闷得发痛。原来真正的冷漠，不是争吵，而是她再不愿意给他任何情绪。
3 真相蛛网陆氏董事会。投影屏幕上是南沣里项目的核心标段：南区综合体。
陆既明坐在首席，开口的声音稳得不容置疑：“南区综合体命名权暂缓，
广告权益与部分利润点让渡给枝语团队，作为其承担更高居住质量指标的补偿。
”会议室一片哗然。“这可是利润核心啊！”有董事猛地拍桌，“你疯了吗？
就因为她是你前妻？”男人指节泛白，却平静开口：“因为她专业。”空气骤然凝固。
外界看不见的，是他心口一寸寸被撕开的疼。他曾亲手把她推开，
如今只能用这种近乎荒谬的方式把她拉回。可他知道，她未必会接受。周三凌晨两点，
枝语的仓库里只剩键盘声。 苏挽枝把“泄密门”当年的流转文件一条条贴进时间线，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箭头像一张蛛网。她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不是为了翻旧账，
而是为了给如今的自己一个交代。“你盯这个有多久了？”周湛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热咖啡，
鼻尖被夜风吹得发红。“半年。”她没有回头，“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假如不是你的错呢？”周湛把咖啡放到她手边，“专业的人不依靠‘是非感觉’，
而是证据。你先把证据放到安全处。”她点点头，给硬盘做了镜像备份，
把当年那份“嫌疑最大”的概念稿又翻开。
概念稿导出时间：晚九点五十四分；但她记得那晚九点过后她被临时叫去开会，
U 盘连着电脑一直没拔。
她沿着导出记录去查系统日志： ——导出设备显示“移动存储：切角 0.5mm，
型号不详”。 她的 U 盘是直角切面，不是“切角 0.5mm”。“这是什么？
”周湛凑近。“指纹。”她很少用这样具象的词，“数码器件也会留下指纹。
切角 0.5mm 的 U 盘我没见过，但许蔓用过一个定制礼品盘，就是这种切角。
她喜欢把东西削成‘不一样的样子’。”“猜想不错，但不够。”周湛提醒，
“你还需要交叉证据。”苏挽枝点开邮件链。收件时间显示 23:07，
发件地 IP 是外地机房的出口。她忽然想起：那晚她手机没电，
登陆日志却显示“移动端登录成功”。
她目光一凝：“如果能把那台设备的 MAC 地址扒出来，就能锁定是谁。
”“陆氏的内网和安控你拿不到。”周湛摊手，“除非有人愿意帮你。”“我不想再欠他。
”她的语气平缓。周湛笑了笑：“你不是欠谁，是让谁履行责任。真相如果要靠施舍，
那不叫真相。”4 边界微光周五一早，电话响了三次。是堂妹，声音发抖：“姐，
姨妈体检有个结节，要复查。”苏挽枝把行李箱从门后拖出来，几件衣服随手塞进去。
她给项目群发了请假，买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车票。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
把那盆多肉端下窗台，悄悄浇了点水。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冬麦尚青，
田埂边有老人弓着背割草。她靠在车窗上，忽然想起婚后第一年，她与陆既明春节回乡，
男人提着大包小包被左邻右舍打量。母亲一边笑一边悄悄抹眼泪，说女儿有福。
她把那段记忆迅速折起，像把一张皱起的纸塞进底层抽屉。到了医院，检查单子还没出来。
母亲怕她担心，笑着说只是“医生小题大做”。 傍晚天又阴了，她去外面买粥。回到楼道，
远远看见一个高个子站在窗边，深色呢大衣、肩上落着细碎的雨。那人听见脚步声回过头，
眼神掠过一瞬的慌乱。“你怎么来了？”“你堂妹给我发了消息，我才知道阿姨身体不舒服。
”陆既明停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压低声音，“我带了些营养品，放在护士站。
”她嗓子像被什么轻轻刮了一下：“谢谢，不用了。” 他点点头，没有挤进病房，
只是在楼道的长椅坐下。 夜深，走廊只剩消毒水味道。他们隔着一盏昏黄的顶灯，
谁也没有开口。 母亲睡着后她走出来，递给他一把伞：“回去吧。”他接过伞，
却没有离开：“我在楼下等，你有事就发消息。”“没必要。”他不辩解，只是点头。
她转身回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雨落得更密，窗外榕树的叶子一片片翻面。
凌晨两点，检查结果出来——良性，暂不处理，随访。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打开手机，
编了一条很短的消息：是良性。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停了停，
弹出回复：谢谢你告诉我。 她看着这短短五个字，
忽然明白什么叫“边界”：不是拒斥，而是告诉彼此，哪一条线谁也不许越。天快亮时，
她走出医院，男人还在雨棚下坐着，外套搭在身上，人微微前倾像是在打盹。 她没叫醒他，
只在旁边的桌上放下一杯热粥。 等她再次回到病房，手机震了一下：谢谢，我走了。
消息下面，是一张空了半杯的粥的照片。南沣里项目周末的联谊酒会，
媒体、甲方、设计机构齐聚。 水晶灯下，杯光交错，谈笑里都是试探的锋利边。
许蔓穿了一件风琴褶礼服，笑容温柔。她端着杯子走向苏挽枝：“还是和从前一样，
自律、清醒、有锋芒。”“谢谢。”苏挽枝举杯，礼貌而疏离。“我一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