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的地方

1 空宅里的“女主人”苏晚站在玄关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锁，

就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她出差三个月，行李箱滚轮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两道浅痕，

空气里飘着一股陌生的栀子花香——不是她惯用的白茶味香薰，

也不是丈夫陈默喜欢的雪松调。“苏小姐，您回来了？”张姐从厨房走出来，

系着一条枣红色围裙，围裙边缘绣着朵金线牡丹，那是苏晚去年生日时，陈默送的限量款，

她自己都没舍得拆吊牌。张姐手里拿着个描金茶杯，杯沿沾着圈奶渍，

正是苏晚母亲留下的那套景德镇骨瓷。“嗯，”苏晚把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目光扫过客厅，

“煤球和雪球呢？”煤球和雪球是家里的两只缅因猫，煤球是深灰色，雪球是奶白色，

去年冬天从救助站领养的，苏晚出差前特意给张姐留了两箱进口猫粮，

还写了三页纸的喂养注意事项。张姐的手顿了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茶渍在浅色桌布上晕开一小片黄：“哦，那两只猫啊……前两天跑丢了。”“跑丢了？

”苏晚的声音瞬间提了起来，“我临走前特意换了防盗纱窗，怎么会跑丢？”“谁知道呢，

”张姐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个播放家庭伦理剧的频道，“可能是半夜没关好窗吧。

再说那猫也确实麻烦，掉毛掉得厉害，沙发上全是，我天天打扫都赶不上。

”苏晚快步走到阳台，防盗纱窗确实是开着的，窗沿上还挂着一缕浅灰色的猫毛，

那是煤球脖子上的毛。她心里一紧，转身看向张姐：“你什么时候发现它们不见的？

为什么不跟我打电话？”“有半个月了吧，”张姐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

橘子皮扔在苏晚最喜欢的玻璃果盘里，“我想着您出差忙，这点小事就别打扰您了。

再说猫嘛，野惯了，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回来了。”苏晚没再说话，

弯腰从行李箱侧袋里拿出手机，翻出和张姐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十天前发的，

问煤球的耳螨好了没，张姐回复“好多了，您放心”。她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客厅里的电视声突然变得刺耳，女主角正歇斯底里地喊着“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苏小姐，您饿不饿？我炖了排骨汤，放了党参和枸杞，补身体的。”张姐站起身，

围裙擦过沙发扶手，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子，“您这出差三个月，肯定累坏了，女人啊，

还是得好好养着，别总想着工作，耽误了生孩子。”苏晚愣住了，她和陈默结婚三年，

因为工作忙，一直没计划要孩子，这事她只跟张姐提过一次，

当时张姐只说“您俩看着办就好”。她看着张姐熟练地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碟，

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突然觉得心里发慌——这栋她住了三年的房子，

好像有了陌生的主人。晚饭时，张姐坐在苏晚对面，不停给她夹排骨：“苏小姐，

不是我说您，您都**十五了，再不要孩子，以后就难了。陈先生事业那么好，

家里总得有个继承人吧？您看您家这房子，这么大，没个孩子多冷清。”苏晚扒了两口饭，

没接话。她想起去年请张姐来的时候，中介说张姐四十多岁，离异，女儿在外地读大学，

做事踏实，在附近小区做过两年保姆，口碑很好。当时张姐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

说话轻声细语，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苏晚和陈默都很满意，

特意把月薪从四千五涨到了四千八，还允许她每周休息四天。“还有啊，”张姐放下筷子，

喝了口汤，“您别总买那些猫玩具，又贵又占地方。不如把钱省下来，给未来的孩子买奶粉。

陈先生要是想要儿子，您可得多吃点碱性的东西，我听我老家的人说，

吃碱面能生儿子……”“张姐，”苏晚打断她，“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明天我会联系宠物医院和救助站，找煤球和雪球，要是有消息，麻烦你及时告诉我。

”张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拿起碗走进厨房：“行吧，您是主人，您说了算。

不过我也是为您好，陈先生那么好的人，您可别因为养猫耽误了正事。”晚上，

苏晚躺在卧室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手机里的监控APP，想看看之前的录像，

却发现近一个月的监控都被删除了，只剩下三天前的片段。画面里，张姐穿着她的真丝睡衣，

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抱着陈默的抱枕，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煤球和雪球蹲在旁边，

想靠近又被她推开。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拨通陈默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背景里有飞机的轰鸣声。“晚晚，怎么了？我刚下飞机，准备去酒店。

”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陈默，张姐把煤球和雪球扔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还穿我的睡衣，用我妈的骨瓷杯，还说我养猫不如生孩子，说我们家要绝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默的声音变得严肃：“你先别生气，我明天就回去。监控呢？

能不能看到她扔猫的画面？”“近一个月的监控都被删了，”苏晚吸了吸鼻子，

“我明天就找中介，让她过来一趟。”“好，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陈默顿了顿，

“你今晚锁好门，别跟张姐起冲突，有事等我回来再说。”挂了电话，苏晚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的路灯。她想起第一次带煤球和雪球回家的时候，它们缩在航空箱里，

怯生生地看着她，后来慢慢熟悉了，煤球会在她工作的时候趴在键盘上，

雪球会在她睡觉的时候钻进被窝。她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吃饱，会不会被欺负。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苏晚警惕地问：“谁？”“苏小姐，是我，

”张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煮了杯牛奶，您喝了有助于睡眠。

”苏晚皱了皱眉：“不用了，我不渴，你早点休息吧。”门外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

传来张姐走进客房的脚步声。苏晚靠在门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第一次觉得，

这栋装满了她和陈默回忆的房子，变得陌生又危险。2 失控的边界第二天早上，

苏晚是被客厅里的扫地机器人吵醒的。她走出卧室，看见张姐穿着她的羊绒外套，

正在整理沙发上的抱枕，外套的袖口被撑得有些变形——张姐比她胖十斤，

这件外套是她去年在巴黎买的，从来没舍得借给别人穿。“苏小姐，您醒了？”张姐转过身，

手里拿着个粉色的发圈，扎着苏晚的头发，“我煮了小米粥，您快过来吃。”苏晚没动，

盯着她身上的外套：“张姐，那件外套是我的，你怎么穿了？”张姐低头看了看，

满不在乎地说：“哦，我早上出去倒垃圾，觉得冷，就拿了件外套穿。您这么多衣服，

也不差这一件。”“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我的东西，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能随便穿。还有我的睡衣，我的骨瓷杯，你都得还给我。

”张姐的脸色变了，把抱枕扔在沙发上：“苏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在您家做了一年半，

帮您收拾房子，照顾猫，您现在跟我算这些小事？我穿您件外套怎么了？您出差的时候，

我帮您照顾这个家，难道还比不上一件外套？”“照顾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用我的东西，

”苏晚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个沾了奶渍的骨瓷杯，“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你要是想喝奶，

用你自己的杯子。”“您妈留给您的又怎么样？”张姐提高了声音，“不就是个杯子吗？

摔了再买一个就是了。您别以为您有钱就了不起，陈先生都没跟我这么说话。”苏晚愣住了，

她看着张姐，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以前那个轻声细语、做事踏实的保姆，

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把别人的善良当成理所当然的人。

“陈先生怎么跟你说话，是他的事，”苏晚把杯子放在消毒柜里，“但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的东西，你不能碰。今天我会联系中介，让她过来解决这件事。”张姐冷笑了一声，

走到厨房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界面：“您联系中介也没用，我跟陈先生聊得很好。您看，

陈先生还跟我说，让我多照顾您，让您别总生气。”苏晚凑过去看，

手机屏幕上是张姐和陈默的聊天记录，最近一条是三天前，张姐发了张排骨汤的照片，

陈默回复“辛苦你了，让苏晚多喝点”。其他的记录都是张姐在说苏晚的情况，

比如“苏小姐今天又没吃晚饭，一直在画设计图”“苏小姐买了新的猫爬架，花了两千多”，

陈默的回复大多是“麻烦你多劝劝她”“让她别太累”。“这就是你说的聊得很好？

”苏晚觉得又气又好笑，“陈默只是让你照顾我，不是让你干涉我的生活，

更不是让你扔我的猫。”“我扔猫怎么了？”张姐把手机揣进兜里，“那两只猫天天掉毛，

还把沙发抓坏了，您以为陈先生喜欢？他只是不说而已。我这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您和陈先生好。”苏晚不想再跟她争论，转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联系中介。

中介很快回复，说下午会过来，让她先别跟张姐起冲突。挂了中介的电话，

苏晚想起煤球和雪球，她打开本地的宠物救助群，发了煤球和雪球的照片和特征，

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群里的人很热心，纷纷表示会帮忙留意，

还有人说最近在郊区的流浪猫救助站见过类似的缅因猫，让她有空去看看。下午，

中介准时到了。张姐看到中介，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但还是强装镇定：“王中介，

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苏小姐又要给我涨工资了？”王中介看了看苏晚，

又看了看张姐：“张姐，苏小姐说你把她的猫扔了，还未经允许使用她的个人物品，

有这回事吗？”张姐的脸涨得通红：“没有的事！苏小姐是误会了，猫是自己跑丢的，

我只是穿了她的外套，她就跟我发脾气。我在她家做了一年半，从来没偷懒过，

她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是不是冤枉你，看监控就知道了，”苏晚拿出手机，

“可惜近一个月的监控被你删了，只剩下三天前的片段，你穿着我的睡衣，抱着陈默的抱枕，

还推开煤球和雪球，这些你怎么解释？”张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声音低了下去：“我……我只是觉得那件睡衣舒服，想试试……”“试试？

”苏晚提高了声音，“我的真丝睡衣，你穿了还能还给我吗？我妈的骨瓷杯，

你用了还能恢复原样吗？煤球和雪球，你扔了还能找回来吗？”王中介叹了口气，

看着张姐：“张姐，你在苏小姐家做了这么久，怎么能做这种事？客户的个人物品不能碰，

宠物要好好照顾，这些都是我们中介反复强调的规矩，你怎么能忘？

”张姐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中介，苏小姐，我知道错了，

你们别赶我走。我女儿还在外地读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靠我，我要是丢了工作，

我女儿就没法上学了。”苏晚看着她，心里有些动摇。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去世得早，

父亲一个人打工供她读书，那种艰难她很清楚。但她又想起煤球和雪球，

想起张姐的所作所为，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张姐，不是我要赶你走，”苏晚蹲下来，

“是你自己做了错事。你扔了我的猫，用了我的东西，还干涉我的生活，

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你能把煤球和雪球找回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但你必须离开这里。”张姐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会儿：“我……我知道煤球和雪球在哪里，

我把它们送到郊区的一个废品站了，那里有个老爷爷会喂流浪猫。”苏晚心里一喜，

赶紧问：“废品站具体在哪里？你现在带我去。”张姐站起身，

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得保证，不跟别人说我扔了猫，

也别让中介把我列入黑名单。”“只要你能把煤球和雪球找回来，我可以不跟别人说，

”苏晚看着她，“但中介那边，我不能保证，毕竟你违反了规定。”张姐咬了咬嘴唇，

点了点头：“行，我现在就带你去。”苏晚和张姐打车去了郊区的废品站，车子越开越偏，

路边的房子越来越少，最后停在一个堆满废品的院子前。院子里有个穿着破棉袄的老爷爷，

正蹲在地上喂一群流浪猫。“就是这里，”张姐指着院子里的两只缅因猫，

“那只深灰色的是煤球，奶白色的是雪球。”苏晚赶紧跑过去，煤球和雪球看到她，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过来，蹭着她的腿，发出委屈的叫声。苏晚蹲下来，抱着它们，

眼泪掉了下来——煤球的耳朵上有一道伤口，雪球的爪子也破了，身上的毛沾满了灰尘，

瘦了很多。“老爷爷，谢谢您照顾它们，”苏晚拿出钱包，想给老爷爷一些钱，

“这些钱您拿着，买点猫粮。”老爷爷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不用，我每天捡废品，

也能买得起猫粮。这两只猫很乖，就是怕人，我也是昨天才看到它们的。

”苏晚抱着煤球和雪球，转身看向张姐：“谢谢你把它们送到这里，至少它们还活着。

”张姐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苏小姐，我不该扔它们。我只是觉得它们太麻烦了，

又怕您回来骂我……”“别说了，”苏晚打断她，“我们回去吧，你收拾好东西，

明天就离开。”回到家，苏晚把煤球和雪球放进猫笼，给它们喂了猫粮和水，

又用碘伏给它们处理了伤口。陈默也回来了，看到煤球和雪球，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了，

”陈默摸了摸煤球的头，“张姐呢？我跟她谈谈。”苏晚指了指客房：“她在收拾东西，

明天就走。”陈默点了点头，走进客房。苏晚坐在客厅里，听着客房里的谈话声，

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心软了，明明张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她却还是不忍心赶她走得太难看。过了一会儿，陈默从客房走出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