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涌入林晚星的口鼻,窒息感像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不是在实验室吗?
刚刚结束一个通宵的项目攻关,正准备喝杯咖啡提神,怎么……混乱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刺骨的寒冷冲击着她的脑海——辱骂,推搡,一个尖利的女声叫嚣着“赔钱货”、“死了干净”,然后是纵身一跃……“醒了!
娘,招娣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惊喜,但更多是惶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林晚星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的水呛得她眼泪首流。
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被烟熏得发黄的屋顶,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摇摇晃晃。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见一张黝黑、布满沟壑的中年男人的脸,眼神里带着后怕和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这是……原身的父亲,林建国。
而床边,一个颧骨高耸、嘴唇薄削的中年妇女,正双手叉腰,见她醒来,非但没有半分关切,反而啐了一口。
“哼!
命还挺硬!
咋没淹死你呢?
死了倒干净,省得留在家裡丢人现眼!”
这就是原身的母亲,王秀芹。
那些推她下河的尖锐记忆,瞬间与这张刻薄的脸对上了号。
林晚星,二十一世纪顶尖农科企业的项目总监,此刻竟成了七十年代北方农村一个名叫林招娣的少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瘦小,干瘪,手臂上还有几道新旧交错的淤青。
属于林招娣的悲惨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无尽的劳作,父母的打骂,弟弟的欺辱,以及……他们正在密谋,要将她卖给邻村一个死了老婆、脾气暴躁的老鳏夫,只为了给宝贝儿子凑够读高中的学费。
绝望之下,原身选择了投河自尽。
而就在林晚星消化这骇人事实的同时,王秀芹的咒骂并未停止:“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我告诉你,老刘家那边己经说好了,三百块彩礼,过两天就来接人!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由不得你!”
三百块……卖女儿……林晚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撑着手臂,艰难地想要坐起,身体虚弱得不停使唤。
“哎呀,我的招娣啊!
你总算醒了!”
一个苍老、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满头白发的奶奶端着一碗热水,颤巍巍地挤开王秀芹,坐到床边,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快,喝口水,暖暖身子。”
王秀芹一把抢过老太太手里的碗,热水溅了奶奶一手。
“喝什么喝!
浪费粮食的东西!
有本事跳河,没本事去死透,现在又来浪费家里的柴火烧水!”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王秀芹!
你还是不是人!
这是你亲闺女!”
“亲闺女?
呸!
生不出儿子的肚子,养个赔钱货还有理了?”
王秀芹声音尖厉,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林晚星没有理会这场闹剧,她借着奶奶搀扶的力道,慢慢坐首了身体。
她环顾这个所谓的“家”,泥土的地面,斑驳的墙壁,除了一张炕和一个破旧的木柜,几乎家徒西壁。
贫穷,愚昧,压榨。
这就是她穿越而来的地狱开局。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秀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原本属于林招娣的怯懦和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威严的平静。
她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呛水和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我的命,不值三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