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徒弟小周熬了半宿，眼睛红得像兔子，才把“家谱正统论”的初稿敲完。
天刚亮，他就揣着笔记本电脑跑后台，见张伯勋正对着镜子摆弄新做的缎面大褂——那大褂是他昨天特意去裁缝店做的，绣着暗纹，花了小两百，说是“写家谱文章得有仪式感”。
“师父，文章写好了，您看看。”
小周把电脑递过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从马桂容的师门渊源写到兴乐社的“传承使命”，特意避开了张伯勋没认全家谱名字的事，只笼统提“谱系清晰，根脉正统”。
张伯勋端着架子，手指在鼠标上戳了戳，半天没往下翻——其实他看不太懂那些文绉绉的词，却故意皱着眉：“不行，太温和了！
得突出咱跟郭德罡的区别，得让读者一眼就知道，他那谱子是‘野路子’，咱这才是正经的！”
小周愣了：“师父，昨儿您不是说别太激进吗？
侯师叔也说先定调子……我让你改你就改！”
张伯勋打断他，伸手点着屏幕，“这儿，‘传承有序’得改成‘独承正统’；还有这儿，提郭德罡的时候，得加一句‘某些所谓名家，谱系混乱却垄断资源’，别指名道姓，但得让人家看出来是谁！”
他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没底——昨儿侯曜尧明明说“别太激进”，可他半夜翻小号评论，见网友都在骂“郭德罡靠炒作”，又觉得得狠点才能有流量。
小周没办法，只能坐下来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心里却犯嘀咕：师父连马桂容师父的名字都记不全，还敢说“独承正统”？
改到中午，文章总算定稿。
张伯勋让小周先发到兴乐社的官微上，自己则揣着手机躲进了杂物间——那里面堆着没卖完的鸡蛋箱，味儿大，没人愿意来，正好方便他玩小号。
他锁上门，把手机亮度调暗，点开那个叫“相声正统传承人”的小号——头像是张模糊的家谱截图，粉丝才两百多，全是任岚用小号拉来的。
他熟练地搜索“郭德罡 争议”，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堆骂人的帖子：“郭德罡压榨徒弟实锤德馨社垄断剧场资源郭德罡辈分造假”……张伯勋的眼睛亮了，手指飞快地滑动，每条骂人的评论都点了赞，还忍不住在一条“郭德罡根本不懂传承”的帖子下回复：“说得对！
某些人靠炒作上位，早忘了相声的根！”
回复完又赶紧删掉——怕被人认出来，只敢点赞不敢留言。
正玩得入迷，杂物间的门突然被踹了一脚，任岚的声音传进来：“躲这儿干嘛呢？
官微发了文章没？
我刚看了，才十几个点赞，你大号怎么不转发？”
张伯勋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赶紧把小号退了，揣进裤兜，开门时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刚跟鸡蛋供应商打电话呢，让他们再宽限几天……大号转发？
我再等等，等侯师叔那边有动静了再转，显得咱稳重。”
“稳重个屁！”
任岚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点开大号——那号里全是兴乐社的演出视频，粉丝还没小号多，最新一条还是三个月前的。
“赶紧转发！
再写条文案，就说‘传承不易，坚守正统更难，愿相声圈少些垄断，多些包容’！”
张伯勋磨蹭着点开转发界面，手指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他怕写得太冲被郭德罡粉丝骂，又怕写得太温和没流量，最后只能抬头问任岚：“文案……你帮我写吧，你嘴溜，写得好。”
任岚翻了个白眼，夺过手机噼里啪啦敲起来，写完首接点了转发。
张伯勋凑过去看，见文案里“某些人垄断资源正统传承不容篡改”的话，心里又发虚，小声说：“会不会太狠了？
万一郭德罡那边反击……反击？
他敢！”
任岚把手机扔给他，“现在舆论先起来，等侯师叔那边联系好媒体，咱再开个发布会，把家谱一亮，看他怎么说！
你别老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拿出点师父的样子！”
张伯勋没敢反驳，拿着手机刷新官微——转发了半天，还是只有二十几个点赞，评论区就两条：一条是小周用小号发的“支持正统传承”，另一条是个路人问“兴乐社是啥？
没听过”。
他心里有点慌，却还嘴硬：“刚开始都这样，等侯师叔那边发力就好了。
对了，小周，你再让师兄弟都转发，每人至少找五个朋友点赞，必须把热度顶上去！”
小周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件事：“师父，昨儿我查家谱，发现马桂容先生的师父是‘明’字辈，您是‘德’字辈，可郭德罡也是‘德’字辈，这么写会不会让人觉得你们辈分一样，没法突出正统啊？”
张伯勋愣了——他压根没注意过辈分的事，之前只知道干妈是“明”字辈，自己稀里糊涂算“德”字辈，没想到郭德罡也是。
他赶紧摆手：“你懂什么！
我这‘德’字辈是正经传下来的，他那是自己改的！
你别瞎问，赶紧去让师兄弟转发！”
小周没再说话，默默走了。
张伯勋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百度搜“相声辈分排名”，越看越乱，最后索性关了页面——反正没人会真查，先把“正统”的名头喊出去再说。
他又躲回杂物间，点开小号，继续给骂郭德罡的评论点赞。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骂声，他仿佛觉得兴乐社的票房己经爆了，自己站在满座的剧场里，捧着烫金家谱，接受观众的欢呼。
“等着吧，”他小声嘀咕，手指又点了个赞，“等我火了，再也不用送鸡蛋了，也不用怕欠房租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鸡蛋供应商打来的。
张伯勋吓得手一抖，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欠的三千二还没着落，他可不想听供应商催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