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笼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沈知意走到窗边，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殿内浓郁的龙涎香，也吹散了她心头的些许滞闷。
她需要这冰冷的真实感，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虚假温情。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琴弦的触感和萧彻手掌的温度。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那处细微的划痕，眼神一片清明。
“极好？”
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过是像她罢了。”
琉璃手脚麻利地将那身水蓝色的流仙裙叠好收进箱笼，动作间带着几分不舍。
那云锦料子，在烛火下流转着华光，确是顶好的东西。
“娘娘，这裙子……”琉璃迟疑着开口。
“收起来吧，日后不必再拿了。”
沈知意语气平淡，没有半分留恋。
琉璃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言。
她伺候贵妃时日不短，深知这位主子看似温婉顺从，骨子里却有种说不清的疏离和决绝。
陛下赏的那么多珍宝，就没见哪样真能入了她的眼，讨了她的欢心。
妆奁最底层，那枚素银簪子冰凉硌手。
沈知意将它握在掌心，上面那个小小的“意”字，是她仅存的自我。
一年了，在这金堆玉砌的牢笼里，她活得像个被牵线的偶人，演着别人的悲欢。
最初的恐惧和不甘，早己被压入心底最深处，磨成了冷硬的石头。
既然逃不开，那就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恩宠是虚的，但恩宠带来的东西，可以是实的。
她走到内殿的多宝阁前，目光掠过那些价值连城的摆件，最后停在一尊不甚起眼的白玉貔貅上。
手指在底座某处轻轻一按。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个隐蔽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账册和几封看似寻常的“家书”。
琉璃是她从宫外带来的唯一心腹，也是她与外界联系的桥梁。
母亲出身商贾，留下的几个老仆忠心可靠，暗中经营的绣坊规模不大，进项却稳定。
所有的收益都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更易携带的金叶子和宫外几处不起眼的田契。
每一笔进项，每一次安排，都像一根细丝，缓慢地编织着通往自由的网。
她必须耐心，必须谨慎。
正凝神间，窗外传来极轻微的“扑棱”声。
沈知意心神一凛，迅速合上暗格。
只见一只灰鸽落在窗棂上，歪着头，咕咕叫了两声。
这是极少启用的紧急联络通道。
她心头微沉，快步走到窗边，解下鸽腿上的细竹管，抽出一卷小纸条。
就着跳跃的烛光，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柳氏入宫，善仿，恐生变。”
柳如玉。
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新晋的贵人，据说…眉眼间有几分林晚晴的模样。
沈知意指尖微微收紧，纸条被捏出褶皱。
看来，这宫里的“影子”，不止她一个了。
又一个被摆上棋盘的可怜人。
但她没空同情别人，只怕这蠢蠢欲动的新人，会打乱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平衡，甚至…波及她苦心经营的计划。
她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它蜷缩、焦黑，化为灰烬。
空气里弥漫开一丝淡淡的焦糊味。
山雨，欲来了。
她重新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巍峨的宫墙上，投下冰冷沉重的阴影。
那阴影之下，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多少暗流涌动。
她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夜气，转身回到妆台前。
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唯有眼底深处，一点幽光不灭。
还得再等等，再谨慎些。
夜还长。
